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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孫打鐵望著白朗的背影,慢慢合上了眼睛。

  白朗臉色發白,整個人幾乎要虛脫了的樣子。肩上的韓大個頭無力地垂著,沒有一點聲息。白朗的腳步一步三晃,越來越踉蹌,他幾乎是一步一挪地挨到了小河邊。白朗再也支援不住,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他把頭一猛子紮進河裡,像頭驢一樣咕咚咚地飲著。頭再抬起來的時候,他緩過點神來,用手將水捧起來,小心地送到韓大個的嘴邊。

  兩捧水送下去,韓大個重重地吐了口氣,頭又活動了。白朗也松了口氣,脫下身上的褂子,浸到河裡。然後,白朗又回去費力地將孫打鐵又扛在肩頭,孫打鐵的也被放到河邊。

  白朗一個猛子把腦袋紮到河裡,孫打鐵心疼地望著他。白朗仰起臉,晃了晃頭上的水珠:"在這兒歇口氣,等會兒我回來背你。"他支撐起身體,再次把韓大個扛在肩上,走了。

  白朗背著韓大個拼盡全力到了村口,對哨兵說道:"我,白朗!"然後,癱倒在地上。

  哨兵聞聲跑了過來,一看兩人的傷勢,趕緊把他們往肩上背。

  "先別管我,後面草叢裡還有一個,快去找。"白朗說道。

  孫打鐵也被救了回來,眾人把三個人帶到醫療室搶救。

  第二天,白朗趴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我是在陽世,還是在陰間那?"

  瑛子欣喜地說道:"你可算醒過來了。"

  白朗看了她一眼:"找塊單子,趕緊給我蓋上,屁股露在外頭,不讓誰都給看見了。"

  瑛子輕輕地啐了一口:"誰愛看似的,剛剛做完手術,現在還不能蓋。你命可真大,血都快流幹了,居然還能挺過來。"

  "孫打鐵和韓大個呢?"

  "都在呢。"

  "挺好。"

  "別蒙我。"

  "真的挺好。"

  "讓我看看。"

  瑛子望著身後用白色床單隔開的隔斷,有些為難,白朗支撐著身子,一把將白床單扯了下來。孫打鐵和韓大個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們還能活過來嗎?"

  "你放心吧……"

  "說實話!"

  "現在還不好說,關鍵看今晚了。"

  "孫打鐵、韓大個,你們給我聽著!老子千辛萬苦把你們背回來,不是為了就背兩具屍首!你們別覺得宰的小日本夠多了,夠本了!還差得遠呢!我命令你們,必須給我活過來!要是敢嗝屁了,做了鬼,老子也不會放過你!"

  兩人靜靜地躺著,沒有一點回應。

  瑛子從屋裡走出來,拉著戲子和孟二狗走到一邊:"打鐵一直發著高燒,燒得太厲害了,這麼下去可不成。"

  "那咋辦?"孟二狗問道。

  "女兒坡的三團應該還有幾支退燒針,是上次華僑送來的,我給你們寫個條,你們連夜取回來。"

  "得,路我最熟了,您趕緊寫,我這就借馬去。"戲子說道。

  "好,快去快回。"

  這邊的孫打鐵傷勢不輕,可是日本憲兵隊傷得更慘。

  "軍醫,軍醫!快來人!"參謀把狙擊小隊的人全部抬了過來。羽田從指揮部裡走出來。一看這景象,呆住了。

  參謀站得筆管條直,向羽田彙報戰況:"……我們趕到戰場的時候,就只有他們橫七豎八的屍體,全部是命中要害。"

  "一個支那人的屍體都沒發現?"

  "沒有。"

  羽田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此時唯一一個傷勢很重但生還的山本,頭上裹著紗布,眼睛突然瞪圓。他驚恐地抬起身,想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一回頭,就看到了躺在自己對面床上的屍體。幾個狙擊手的屍體並排放在床上,每個人的臉上都蒙著一塊白色的手帕。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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