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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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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們都去銀行了。聽說滙豐銀行,怡和、花旗銀行,排隊提款的人多得來莫佬佬!怕共產黨呢!」 「別瞎起哄,咱家才幾個錢,也跟那些江浙闊佬攀比?」楊廷鶴的內心很是複雜。 遠處是一片鑼鼓喧天聲,勤務兵領著瞿霞朝著立青的營部興沖沖走來。 「報告營長,工人慰宣隊瞿同志來看望你!」 驀然回首的立青驚愕住了。 瞿霞清新迎人的笑靨。 「瞿霞?是你!」 「是我,廣州一別,快兩年了吧?」 勤務兵見兩人情緒微妙,趕緊退出,體恤地帶上了門。 「噢,這裡是不是太亂了,外面……噢,我明白了,這『七哩咣啷』的熱鬧是你領來的?」立青有點手足無措。 「你們王師入滬,我們簞食壺漿,不是再自然不過了嗎?喏,這是給你個人的慰勞品,代表我們上海市民政府,代表上海工人階級。」瞿霞說罷,遞上一隻全副北伐軍裝束的布娃娃。 「這什麼意思?慰勞品,給我的?」 「這是上海玩具工會為宣傳北伐軍特製的,我看他的神氣就像是你……」瞿霞把北伐軍布娃娃擱在了立青的床頭,「是不是有點像,尤其是這雙小眼睛?」 「到底是上海人,歐洲人訓練出來的,有意思,把咱當洋娃娃了,呵呵呵!」 「怎麼,覺得自己的眼睛比他大,委屈你了?」 「瞿霞,你是在和東路軍的少校營長說話,別把小時候的關係扯到這來。我問你,誰批准你們把慰問宣傳隊派到我的營來的?『七哩咣啷』成什麼了?」 「怎麼,你們不是上海工人階級的子弟兵,把我們當洪水猛獸了?」 「有些事你們女孩子不知道,我就這麼對你說,我的第三營,上陣殺敵我一點都不擔心,怕就怕你這樣的。」 兩人正彆扭著,門外傳來呼喊:「營長!營長!」 門開了,湯慕禹和吳融一頭撞進來,看到瞿霞,兩人一下子怔住了:「瞿老師,噢喲喲,還真是!」 瞿霞:「湯慕禹,吳融?」 湯慕禹故作詭秘地:「沒打攪你們吧,營長?」 立青說:「廢什麼話,說,什麼事?」 「工人慰宣隊太熱情了,非讓咱上臺說幾句,我說,要說也得營長說,咱連長會說些啥呀,咱也不知道說啥好呀?」吳融說。 立青聽出吳融話中有話,忙把話頭岔開:「行了!瞿霞同志是文宣委員,慰宣隊是她帶來的。」 瞿霞笑笑:「這可不是你們三期六班的作風。不讓你們說話時候你們打到我家門上要說,現在請你們說,反倒無話可說了。行,不難為你們,我去解釋。回見了,我的黃埔同仁!」 瞿霞出門而去,外面的鑼鼓又響了起來。留下的立青、湯慕禹、吳融三人,面面相覷。 「看我幹嗎?去!都回連裡去,掌握好部隊,男女關係上可別給我再出事了!」立青一本正經地。 湯慕禹、吳融敬禮而去。 立青轉身向自己的床頭看去——那只全身北伐軍戎裝的布娃娃,正可愛地站立著,小眼睛笑笑地眯成一條縫。 楊家在開飯。梅姨以一個家庭主婦的口吻嘮叨著說:「這晚飯就將就吃吧,郊區的肉、蔬菜送不過來,小販們也跑光了。最可氣的是早晨的鮮奶也斷了,囡囡只能喝米湯。」 「這才剛剛開始,你看著吧!再往下,這多米諾骨牌得一塊塊接著往下倒,要不然英國人能從印度、從香港調幾萬人的部隊來?」立仁陰陰地。 楊廷鶴朗聲說:「我看西洋人是在虛張聲勢,得了便宜還賣乖!」 「父親,這話怎講?」 楊廷鶴:「近代以來,中國每經歷一次兵亂,上海都必定要暴富一場。小刀會、太平天國、義和團,次次如此。知道是為什麼嗎?」 「父親指教。」 楊廷鶴侃侃而談:「非常簡單,各地的兵亂把當地的資本家、商人統統攆到上海租界上來了。北伐以來,不也是這樣?江南、華南的商人、資本家都來了。一夜之間,租界的地價翻了好幾番!」 梅姨:「咳,打去年九月起,咱家這房租哪個月不漲上三五成?貴得沒法住了。」 立仁笑笑:「所以,西方列強各國,決不會把這到嘴的肥肉,讓給紅色共產黨!」 楊廷鶴:「是呀,人家有堅船利炮。上海首任英國領事之所以選擇外灘作為租界的發祥地,完全是因為它建在黃埔江英國艦隊火炮射程之內。」 立仁:「我看歷史還會重演,西方人必然會用武力來維持上海不可動搖的商業信譽。」 楊廷鶴很不高興地:「這是你希望看到的?」 立仁趕緊話鋒一轉:「我的責任,是避免這樣的事發生。」 楊廷鶴:「那就要看你們的蔣總司令了,你們不是要打倒列強嗎?以北伐軍的實力收回上海租界,應該不太困難,他會結束八十五年來中國人的國恥嗎?」 立仁怔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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