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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梅姨緊張地對楊廷鶴說:「這不是瞿家小姐嘛,上次來我們家的?」

  楊廷鶴對梅姨說:「去去去,去外面看著點兒,別讓外人進來!」

  在書房裡,立仁放下手中的電話,對瞿霞一攤手:「實在抱歉,聯絡不上。」

  「怎麼會呢?第一師已經到了南郊龍華。」瞿霞感到困惑。

  「可能還沒接上頭,部隊剛到。」立仁解釋說。

  「這還用接頭嗎,槍炮聲響成這樣,二十裡外都能聽到。」

  立仁說:「要不這樣,瞿小姐,你帶著周主任的信直接去南郊龍華面見薛岳師長?」

  瞿霞想了想,說:「好吧,我自己去!不過,在我離開後,如果你聯繫上了,請你務必轉達我們的請求。」瞿霞取過桌上的信函,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立仁拿起了電話:「薛岳師長嗎?請你嚴格執行蔣總司令的密令,無論何人帶了何信,你的第一師都不要理睬,決不允許一兵一卒參與共產黨人的暴亂!」

  中彈的街壘噴泉般地將碎片迸射騰空,炸煙久久不散。從塵土碎物中拱出的瞿恩及武裝工人們,推搡開同伴的屍體,舉槍頑強地射擊。瞿恩啞著嗓子大喊:「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對面敵人蹦躂不了幾下,兄弟隊伍正在打北火車站!我們這兒堅持住了,他們就有勝利的把握!」

  街壘對面的裝甲車發出吼叫。機槍的彈著點打得壘上的麻包塵土飛揚。

  「手榴彈!快拿手榴彈!」瞿恩急叫。

  一名負傷的工糾隊員抱起綁成一束的手榴彈躍上街壘,大吼:「狗雜種,你工人爺爺來呐!」他大叫著撲向裝甲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街壘處騰起巨大的炸煙。瞿恩悲痛地看去,只見辟剝燃燒著的裝甲車,濃煙彌漫著街區上空,久久不散。

  淚珠從瞿恩的雙頰滾下……

  全副武裝的立青和湯慕禹、吳融站在路邊工事前,朝著市區方向心急如焚地望去。面前有北伐軍佇列在行軍,一匹馬反向飛奔而來。通信兵向立青敬禮:「三營長,師長命令你營停止前進,就地待命!」

  「停止前進?為什麼?」

  通信兵理也不理,上馬而去。

  立青命令號兵:「吹號!停止前進,就地待命。」

  號兵舉號,「嘀嘀噠噠」地吹響軍號。

  吳融:「真是奇了怪了,看都看到了,偏不讓你進去!」

  湯慕禹:「立青,要不要打一電話問問老範。他們一師在龍華,離得更近。」

  立青回頭:「團部的電話架過來沒有?沒有?沒有快去催呀!叫他們架過來!」

  遠處槍炮聲不斷。一輛自行車從遠處蹬來,是瞿霞。她是特地趕來給駐紮在龍華的北伐軍一師送信求援。近前的公路上設有拒馬、鐵絲網。鐵絲網後站著全副武裝的一師士兵。看到一師的士兵,就像是看到救星,瞿霞丟掉自行車,踉踉蹌蹌地撲向鐵絲網,叫道:「士兵兄弟!士兵兄弟!」

  士兵們隔著鐵絲網相互看看。

  瞿霞氣喘吁吁:「我是上海總工會聯絡員,有緊急公函,要交給你們薛岳師長。」

  可是士兵們又相互看看,有點無動於衷的樣子。一位士兵說:「對不起,我們奉命不得與任何外人往來!」

  瞿霞急切地搖著鐵絲網,說:「上海工人正在流血,士兵同志,請讓我見見你們的長官,行嗎?」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斷喝:「吵什麼!吵什麼!啊,你是——」來人是範希亮,認出了披散著頭髮狼狽不堪的瞿霞,「瞿霞,瞿小姐?」

  弄清了瞿霞的來意後,範希亮大聲命令:「通信班長!」

  「到——」

  「這是黃埔的老主任給師長的私人信函,立刻送交師長本人。」

  「是!」通信班長接過信,轉身立刻去找薛岳師長。

  門開了,周世農對開門的梅姨點點頭,直接進入書房。書房裡隱約傳來立仁的電話聲:「什麼,已經打下了天通庵車站?正在進攻商務俱樂部?那北火車站呢?也危險了。媽的,我看北洋軍也是腐朽到家了,屁大一點工夫,就土崩瓦解了……什麼?英國軍隊的裝甲車隊也開火了?我看事態嚴重了,不是可能,英國人已經武裝干預了……」書房門關上,聲音隔斷。

  梅姨看看楊廷鶴:「你兒子把仗打到家裡來了。」

  「他這哪是打仗?屁,也就是個看客,隔岸觀火,幫著北洋軍、英國人整死共產黨!」楊廷鶴說完,不由憂心忡忡。

  書房內,立仁「砰」地摜了電話,怒不可遏。周世農湊上來:「法租界員警總監讓我帶話給你,北洋軍就要垮掉,他們擔心,一旦共產黨的工人組織取得軍事優勢,就會趁勢向租界擴展。因此,法租界當局認為,北伐軍應該介入了,以免事態不可控制。」

  「哼,法國人是做老爺做慣了,為了煮熟自己的一隻雞蛋,不惜燒掉別人的整棟房屋,不理他。讓他們雙方拼得再狠一點兒!」

  「費信敦倒是沒那麼急,他主張我們應抓緊與畢庶澄談判,爭取奉魯軍向北伐軍投降並移交上海市政權力。」

  立仁一怔:「唔,還是英國人用腦子。這主意不錯——」翻找名片,「媽的,畢庶澄公館的號碼哪去了?」

  周世農問:「你和畢司令有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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