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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許三多實在在這件事上想得太多,吳哲立刻搞得他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

  齊桓這時走了進來,看到許三多在哭,一愣問吳哲:"你不是包把他搞笑嗎?怎麼倒給弄哭了?"

  吳哲訕笑著:"呵呵,這時候哭和笑是同一個效應。"

  齊桓轉向許三多,並告訴他隊長在操場上等他,許三多很猶豫。

  "去吧,我們正和你一起受煎熬。"

  齊桓的最後這句話讓許三多拿定了主意,他起身,默然看了兩人一眼,就出去了。吳哲真實的表情這時才露出來,不是滑稽也不是做作的嚴肅,是和齊桓一樣的擔憂。

  許三多穿越基地去訓練場,月色、草香和樹香,夜蟲與夜鳥的鳴聲。他走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漆黑,但氣味和聲音如舊。

  我經常跟自己玩一個遊戲,閉上眼睛,只聞到氣味,聽到聲音,然後冒充自己回到吳哲所說的那些平常。

  家鄉田間的土埂。

  五班宿舍外遼闊的草原。

  三五三團樸實的大院。

  這些都在許三多閉上的眼睛前重現。許三多睜開眼時發現一個哨兵正疑惑地看著他,畢竟閉上眼睛走夜路的人並不多。

  袁朗在訓練場邊坐著,看著另外一個中隊的人在打夜靶,直到許三多站在他身後也沒回頭。"山裡的夜晚,容易讓人想起舊事,是不是?我在想我的舊事。"

  許三多戒備地站著,這並非他想像中的與袁朗談話。

  "我想起一個兵,也是步兵連的偵察兵,他服役的團叫老虎團。演習時他犯了急性闌尾炎,拉去野戰醫院手術。當時有點亂,護士忘了打麻藥,一刀下去,喊得天翻地覆。"

  許三多迅速又失去了戒備心,關心著那個士兵的闌尾:"然後呢?"

  "護士說喊什麼,老虎團的還怕痛?那個兵就再也一聲不吭,就這麼著切掉了盲腸。"

  許三多啞然:"我喜歡這個兵。"

  "是喜歡不是佩服?或者像吳哲說的,這個兵有一種病態的自尊心。或者像齊桓說的,該把那個護士拖出去斃了。"

  "是喜歡,我理解他為什麼忍著。而且吳哲習慣跟別人見解不一樣,齊桓是維護原則,但我想他們也喜歡這個兵。"

  袁朗站起來,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這樣親昵的動作自許三多來老A後就許久沒有過了。"謝謝,謝謝你喜歡我,被喜歡的感覺真好。"

  許三多:"是您?"

  袁朗:"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比你還小。那個要被齊桓拖出去斃了的護士因疚生愛,後來成了我老婆,並且至今認為她老公是個怪胎……總之是世事難料。"

  許三多:"不怪。我認識很多兵,如果說三五三團還怕痛,他們也會忍著。"

  袁朗:"如果說老A還怕痛,你會忍著嗎?"

  許三多愣了一下,沒說話。

  袁朗:"我們現在就遇到了你的盲腸,對不對?做指揮官經常讓我茫然,不知道該把兵當做整體的一個部分,還是一個個體。不過不尊重個體又何來的集體,對不對?"

  許三多:"對吧。"

  袁朗:"所以怎麼解決這截盲腸由你決定。"

  許三多:"隊長,我……想復員。"

  他看著正打夜間射擊的那些士兵,說出這幾個字就坐了下來,因為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袁朗訝然,又有些惻然:"我想過很壞的結果,可沒想過這麼壞。我想你可能要求回三五三團,是啊,既然你質疑的是軍人的意義,回三五三團和待在這又有什麼區別?"

  他沉默,許三多也沉默。

  復員,回家,回到從小就適應了的地方,從此再沒有挑戰和離別。

  我始終是個差勁的兵,無法明白戰鬥的榮譽。

  袁朗對不遠處射擊壕裡的一名老A說:"中尉同志,把你的槍拿過來。"

  那名戰士被這位神勇的大隊長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二話不說就跳了出來,把手上的自動步槍遞給他。袁朗隨手卸下彈匣,看了一下,把槍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扔給許三多,許三多下意識地接住,而且從槍著手就完成了一個待擊姿勢。袁朗又扔過來彈匣,許三多左手輕輕動了一下,那個彈匣已經裝上,並且下意識地保持在一個待擊位置。

  袁朗從心裡開始苦笑:"看看你自己,你可能過回老百姓的日子嗎?"

  許三多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有的信念,他曾經付出很多從老百姓做到老A,也肯定可以從老A做回上榕樹的許三多。

  袁朗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讀懂了許三多的心:"是的,你能。那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我批准你復員,剛才也許是你一生中最後一次摸槍了。"

  他仍然看著許三多,直到看出許三多眼裡的一絲惻然和不舍。

  袁朗終於又開了口:"好吧,就是這樣。我們都不要急於下結論。怎麼切除盲腸是你的自由,可我一定不會忘了給你上麻藥。"他甩手把一個信封扔了過來,"你的麻藥。我這月的工資。一個月假,你盡情地出去走走,看看。然後回來告訴我,你的決定,無論是走是留,我不會再有異議。"

  許三多:"這沒有意義。"

  "不要對一件沒做過的事說沒有意義。好了,從現在起你已經自由了,沒有什麼約束你,再也沒人管你了,你要對自己負責,或者……不負責。"袁朗說這話的時候站起身來,而且擺明瞭是打算揚長而去。

  "隊長?!"許三多要追上去,但袁朗堅定的眼神又讓他立定不動了。

  "去吧,你得一個人去。我們都希望你堅持,可是……堅持不堅持是你自個兒的事情。"

  許三多捏著那個信封,看著袁朗在夜色下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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