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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易永畦趕緊撿起公事包,雙手遞給紀墨鴻。紀墨鴻拍打著公事包上的灰塵,還不依不饒地訓斥著:「這麼寬的走廊,還要往人身上撞,搞什麼名堂?」

  好幾個經過的學生都遠遠躲開了,易永畦更是嚇得不敢作聲。毛澤東正從前廳走廊那頭過來,遠遠地看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幾步跨過來,不滿地對紀墨鴻說:「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凶什麼凶?」

  紀墨鴻轉向毛澤東,漲紅著臉,問:「毛澤東,你說什麼?」

  「我說大家都是人,用不著那麼凶!」

  「還敢頂嘴?你……簡直目無師長!」

  「我又沒有開口就罵人,哪裡目無師長了?」

  易永畦看看情形不對,趕緊一邊鞠躬一邊急切地說:「對不起,紀先生,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了,紀先生,都是我的錯。」

  「不關你的事!毛澤東,我命令你,馬上向我道歉,聽到沒有?」紀墨鴻看也不看易永畦,對毛澤東說。

  「對不起了,紀先生!」毛澤東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一拉易永畦,「永畦,走。」

  兩個人轉過身,卻停下了,因為張幹正板著臉站在前廳門口,冷冷地說:「你們兩個,上操場,立正,罰站!」

  毛澤東擰著脖子問:「憑什麼?」

  「新校規第十二條,學生侮慢師長,罰站半天。不記得了嗎?」張幹瞪著毛澤東說。

  「我們什麼地方侮慢師長了……」

  「第十三條,怙過強辯,罰站半天。合起來,罰站一天。」

  可是……要罰罰我一個,易永畦又沒開口,不關他的事。」

  「我說一起罰就一起罰!還不馬上給我去?」

  夏日的陽光下,毛澤東與易永畦並排站在操場上。樹上,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它們也正熱得難受。毛澤東胸前的衣服被汗浸濕了一大片。汗珠從易永畦蒼白的臉上滾落,他輕輕咳嗽著,略顯憔悴。

  校長室,張幹呆呆地悶坐在辦公桌後,任憑紀墨鴻將那份徵收學雜費的公函拍在自己面前,敲打著。終於,紀墨鴻不能再忍受張幹的沉默,轉身出了校長室。張幹一個人對著那份公函發著呆,一隻手漫無目的地撫摸著那方「誠」字鎮紙。已經黃昏了,他起身來到窗前,望著漸漸襲來的夜色裡,那兩個仍然在罰站的學生的身影,長長歎了口氣,心裡暗暗打定了一個主意。

  校役提著油燈來到毛澤東與易永畦面前,說:「毛澤東,易永畦,校長讓我通知你們,可以回寢室了。」

  「永畦,走吧。」毛澤東吐了口氣,活動活動站僵了的腳,走出兩步,卻不見易永畦跟上來,一回頭,正看見易永畦順著籃球架子,歪歪地滑了下去。

  毛澤東把臉色蒼白如紙的易永畦背回寢室,扶到了床上。羅學瓚看子鵬端著杯水,在易永畦的床頭怎麼也找不到藥,說:「別找了,永畦早就沒藥了。還不是那個破校長,天天逼著人交學雜費,永畦的家境本來就不好,他上哪去弄錢?還不是能省一分就省一分!」

  一句話弄得大家都沉默了,子鵬一跺腳,要馬上出去買藥,周世釗拉住了他說,半夜三更的,上哪去買?要買也得等明天呀。看看大家都在為自己擔心,易永畦強打精神說:「其實,我也沒什麼事,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真的,明天還要期末考試,大家不要為我耽誤複習了。」

  毛澤東聽了這話,重重地歎了口氣,給易永畦墊好了枕頭。

  五

  張幹打定的主意,就是去找人籌錢。找誰呢?自然是長沙商會陶會長。在去的路上,張幹想過陶會長不會很爽快地答應自己,也想過無數條他難為自己的理由。但當他面對陶會長,尷尬地把一師的難處說起來,並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時,陶會長的條件卻讓他非常意外。

  「現在一師不單教師的修金,便是學生的口糧都已無錢購置,眼看就要難以為繼。陶翁樂善好施,過去也曾多次慷慨解囊,捐資助學,故而張幹老著臉皮,求到陶翁門外,還望陶翁體諒。」

  「那——張校長估計大致需要多少錢呢?」

  「這個——三……兩千大洋吧。萬一不行,暫借一千大洋,也可解一師燃眉之急。」

  陶會長沉吟著,終於開口了,說:「錢嘛,陶某倒還能想些辦法——這樣吧,我出五千大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想讓張校長答應我,開除一個名叫毛澤東的學生。至於什麼原因,張校長就不必問了,總之,只要您把這個毛澤東開除出校,五千大洋,我馬上送到貴校,就當是我的捐助,不必還的。」

  張幹吃驚之餘,騰地站了起來:「陶翁的條件,恕張幹無法接受。張幹今天冒昧登門,打攪陶翁了。」

  看他轉身就要走,陶會長提醒道:「張校長,您這是幹什麼?毛澤東不就一個學生嗎,您現在要救的是全校幾百學生,孰輕孰重,您得考慮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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