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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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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心中有一點點吃驚,卻不動聲色:「茂才兄,致庸今日正為此事來見你。如果我下了決心,要把家事交還給大嫂,在辦這件事之前,就還需要為大嫂物色一位元大才,來實際掌管喬家的生意。」茂才不免暗中得意:「怎麼,東家就是來和我商量這件事的?東家可不要想到我,孫茂才一介村儒,才疏學淺,你就是讓我做,我也不會做的!」致庸突然襲擊:「不是你!是你和曹掌櫃昨天為我舉薦的那個人!原平遙三江匯票號福州分號的大掌櫃,潘為嚴!」 茂才情緒頓時激烈起來:「他?這人我知道,這人其實不行!絕對不行!」致庸盯著他看:「茂才兄,你怎麼了?據說潘為嚴此人,乃是當今我大清國票號業數一數二的人才,山西眾商家一聽說他從福州任上辭了號,個個躍躍欲試,要請他做自己的大掌櫃,你怎麼說他一定就不行?」茂才一時竟紅了臉:「東家,我說他不行就是不行。潘為嚴這個人,我早對其有所耳聞,從做徒弟開始,就不安分,喜歡變更章程,我行我素,當了三江匯福州分號的大掌櫃,更是霸道得對總號的招呼置之不理,視東家和總號大掌櫃如無物,而且此人心狂氣傲,志大才疏,惟我獨尊,臥榻之旁,不容他人安睡。東家若是執意要請這個人來掌管喬家的家事,別人走不走我不知道,反正孫茂才要辭號!」 「不過茂才兄,潘為嚴儘管有這麼多毛病,可他卻有一個長處,正合致庸的心。他的長處是,和致庸一樣,也有匯通天下之心。喬致庸可以放下喬家的生意不管,但決不會讓匯通天下的事業半途而廢,茂才兄,我本可以向大嫂舉薦你來接手喬家的家事,但既然你對匯通天下毫無興趣,我就不能不想到別人了!」 茂才心中暗暗吃驚,想了想,道:「東家,你剛才說的是真心話?你真想過把喬家的家事託付給我?」致庸眼睛一亮:「對!這些年來,茂才兄和我北上大漠南到海,做了多少大事,茂才兄的才識學問,致庸一直自愧不如。如果你願意接手喬家的生意,把匯通天下的事業做下去,我幹嗎還要捨近求遠,去請一個毫不相知的人來掌管喬家的生意!」茂才深深看他,突然明白那是他的真心。「啊,這件事……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東家,我並不是一定反對接著做匯通天下的大事……這樣吧,東家剛才的話如果是真的,這副擔子,孫茂才接了!」致庸激動起來:「茂才兄,你說的是真話?」茂才更加激烈道:「孫茂才是誰,孫茂才是個吐口唾沫也要在地下釘個釘的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致庸大喜過望:「好,太好了!茂才兄,我現在就去見我大嫂,舉薦你代替我接管喬家的家事!」說著他走出去,茂才大聲道:「東家,你慢走!」他望著致庸走遠,關上門,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不由得手舞足蹈,自語道:「孫茂才,孫茂才,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天!」 內書房裡,玉菡和曹掌櫃緊張地站著,等待著。致庸一路走回來,神情激動,喊:「長栓,倒茶,我渴!」長栓倒一碗茶給他,致庸一飲而盡,大聲道:「出去!」長栓不明就裡,提著茶壺走出去。致庸也不看玉菡和曹掌櫃,大聲道:「曹爺,太太,我把喬家,交給孫先生了!」曹掌櫃大驚:「東家!」致庸不回頭,也不答應。曹掌櫃看一眼玉菡,玉菡會意,曹掌櫃匆匆走出。致庸回頭,疑惑地看一眼玉菡:「他怎麼走了?」玉菡問:「二爺已經為孫先生的事去見過大嫂了?」致庸道:「還沒有,我馬上就去。」玉菡欲說還休:「二爺……」致庸看她:「怎麼了,有話就說,怎麼吞吞吐吐的!」玉菡臉色蒼白:「二爺,有件事,就是陸氏,也不敢說。」致庸越來越吃驚了:「什麼事,連你也不敢說?」玉菡走上前,對致庸耳語一番。致庸變色,怒道:「胡說!我大嫂是個什麼人,這不可能!」玉菡道:「可曹掌櫃說,他昨天確實親眼看見孫先生在房裡,跪在大嫂面前!」致庸還是不相信:「胡說!不可能!曹掌櫃想幹什麼?我說不可能就不可能!」玉菡耐心地道:「二爺,冒掌櫃也沒說大嫂和孫先生做什麼別的事,他就說了剛才那一件事!」致庸哈哈大笑,驟然又面色嚴峻,道:「我明白了,曹掌櫃這是嫉妒,他不想讓孫先生掌管喬家的家事!他知道大嫂對我喬致庸來說是嫂子,更是一個娘,我喬致庸可以死,也不會容忍別人玷污她的清名!曹掌櫃,太可惡! 他大步朝外走。玉菡追出去,問:「二爺,你去哪?」致庸回頭:「我這會兒就去見大嫂,我要今天就把大事定了,免得夜長夢多!」陸玉菡無奈地望著他走遠,心情煩亂不已。 曹氏住的院門開著,致庸大步走進來。杏兒忽然跑出,看見致庸,站住了。致庸吃驚地問:「杏兒,你怎麼了?」杏兒囁嚅道:「二爺,大太太……大太太一個人在哭。」致庸吃了一驚,道:「我大嫂在哭?為什麼?」杏兒的聲音哆嗦起來:「不……不知道。」致庸轉身沖進曹氏房內。曹氏急忙拭淚,站起,背身而立。致庸大叫起來:「大嫂!你怎麼了?剛才杏兒說你在哭?」曹氏哆嗦了一下,道:「誰說我在哭,多嘴的丫頭,好好的我哭什麼!」致庸看她一眼,放下心來,道:「啊,大嫂,有件事我想好了,要稟告大嫂。」曹氏道:「什麼事呀?二弟,你坐下說。」 致庸扶她坐下:「大嫂,今天上午你說的事情,我想過了,大嫂要收回家事,致庸答應,但大嫂不可能自己出頭露面去管喬家的生意,致庸給二弟選好了一個人,大嫂可以將家事交給他掌管!」曹氏心中一驚,問:「誰?…『孫先生!孫茂才!」曹氏變色,轉過身去。致庸仍然興致勃勃:「嫂子,孫先生這人看起來其貌不揚,可做起生意來,連二弟都不如他!這些年二弟做的這些事情,全是他的計謀,他的功勞,而且,他還親口答應,要把二弟剛剛開了頭的匯通天下的大事做下去!嫂子,將喬家的家事交給他經管,二弟我放心!嫂子也盡可以放心!錯不了的!」致庸還要說下去,曹氏冷不丁地打斷了他:「二弟,他今天說的,要把匯通天下的事往下做?」致庸道:「對呀!」曹氏不語,半晌才又開了口:「二弟,你和孫先生談到了他的薪酬嗎?」 「這個還沒有。不過我想過了,孫先生非比別人,我們給曹掌櫃一份大掌櫃的辛金和身股,我們給孫先生兩份,不行就三份,總之,我們喬家不能虧待了他!」致庸道。曹氏不語。致庸看她,起疑道:「嫂子,怎麼了?對了嫂子,有人說昨天嫂子見了孫先生,莫不是你和他說到了這件事?」曹氏渾身一顫:「啊,我……我讓杏兒給孫先生做了幾件夏衣,順便送給他……」她下決心要說出來,猛轉過身去,「致庸,你還不知道吧,孫先生昨天說過,若是我們請他掌管喬家的家事,他要和我們對半分利!」 致庸一驚,叫起來:「嫂子,真的?」曹氏避開他的直視:「對。還有接著做匯通天下的話,那是假的!」 「假的?」致庸又叫起來。「除了這個,他還要你和弟妹離開家,去山中別館讀書,自此不再管喬家的事!」致庸內心起了巨大波瀾,他深深看曹氏,突然道:「嫂子,有人看見,昨天孫茂才跪在嫂子面前,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事?」 曹氏臉色急變,「哇」地一聲哭出來,捂住臉朝內室裡跑去,撲倒在床上。張媽和杏兒聞聲跑進來,喊:「太太!太太!」內室裡,曹氏什麼也不說,只是大哭。致庸在外間如夢方醒,渾身顫抖,大叫一聲:「這個孫茂才,他……他到底想幹什麼?!」 張媽跑出來,道:「二爺,大太太這是怎麼了,一直在哭!」致庸想了想道:「你們出去!」張媽招呼杏兒出去。致庸走進內室,顫聲道:「嫂子,他……他沒怎麼著你吧?」曹氏哽咽道:「他……他摸了我的手!」致庸的聲音提高了,他大怒道:「就只是摸了摸手吧?」曹氏大哭著點頭。致庸走上前去,一時撕心裂肺地喊:「嫂子別哭,你記住,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連你剛才說的這件事,也只是你的一場夢,根本就沒這回事兒!聽清楚了嗎?」曹氏還在哭,致庸轉身招呼張媽和杏兒:「過來侍候大太太!」他大步走出。 茂才這時正在自己房間裡,急得抓耳撓腮,不時朝窗外張望,一邊嘀咕:「怎麼回事呢,怎麼還不來回話呢?」他又朝外面一望,不覺大喜。只見長栓領頭,一干人等端著酒菜,魚貫而人,將酒菜放在桌上。致庸隨後走進來。 茂才故作淡漠地:「東家,有事情說事情,還弄酒菜幹什麼?快說事情辦得怎麼樣,酒可以以後再喝!」致庸坐下,長栓擺開兩隻酒杯。致庸道:「長栓,斟酒!」長栓倒酒。致庸大聲道:「孫先生,請坐!」茂才不知虛實,坐下,嘻嘻地笑道:「東家,這還真喝呀?」致庸端起酒杯,盯著他,一飲而盡。茂才去端酒,致庸一把將酒杯碰翻。茂才意外地:「哎……」致庸又喊:「長栓,斟酒!」茂才也跟著喊:「對,斟酒,你看我還沒喝,就撒了!」長栓看致庸。致庸大聲道:「看我幹什麼,斟酒!」長栓斟酒。致庸飲酒,茂才去端杯子,又被致庸打翻。茂才吃了一驚,變色道:「東家,你這是怎麼了?」致庸掏出一把鑰匙,放在茂才面前,道:「喬家銀庫的鑰匙,孫先生不會不認識吧?想要它嗎?」茂才臉上又現出笑容,趕緊道:「東家,不急不急,不就是一把鑰匙,再說眼下喬家銀庫裡,也沒什麼銀子了。」 致庸道:「孫先生,你不急我急,昨天晚上,我就把它從太太那兒幫孫先生要回來了,要交給你的!」 「你看這……謝東家。長栓,你怎麼不斟酒?你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快斟酒!」茂才道。長栓又看致庸。致庸道:「看我幹什麼,孫先生讓你斟酒,你就斟酒!」長栓斟酒。茂才端起酒杯:「我敬東家一杯!」致庸不動:「孫先生,這是誰家的酒?」茂才一怔:「當然是東家的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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