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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一待眾人坐畢,長栓便進來鋪下拜墊。致庸恭敬道:「諸位大掌櫃,照喬家祖上的老禮兒,今兒要給你們行禮,感謝大家一年的辛勞。」眾人照例謙讓一陣,然後便凝神端坐。於是致庸跪下,恭恭敬敬磕下頭去。

  磕完頭,曹掌櫃上前,將其攙起:「東家,意思到了,大家領情了,快快請起!」致庸入席,道:「諸位,在這辭舊迎新的日子,我想說,今年已經過去了,到了明年,致庸要和諸位更上一層樓,我們不但要繼續走茶路,還要去疏通絲路和綢路。另外,有一件大事我要通告大家,明年開了市,大德興和複字型大小的所有字型大小,都要兼營票號生意!」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皆一驚,議論起來。侯大掌櫃忍不住問道:「東家,您是說我們大德興絲茶莊要改成茶票莊,做票號生意?」致庸點頭:「不錯,不只是大德興名號,連同複字型大小在包頭以及內外蒙古新設的分號也要改成茶票莊,兼做票號生意!」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神色各異。致庸見狀笑了,道:「大家別急,今天我只是先打個招呼。過了年,大家先回去,等我把祁縣這邊的事兒辦完,我們幾大片區的大掌櫃們一起到京城,好好商量一下在北京掛出喬家第一家茶票莊招牌的事!」此言一畢,他便不再多說,立刻吩咐上菜。致庸接著端起酒杯,向眾人敬酒。眾人當下也停住了議論,紛紛舉杯,酒桌上很快熱鬧起來了。

  除夕說著就到了。一大早長栓就走進書房,笑嘻嘻道:「恭喜二爺,今天是除夕,事情該辦的都辦完了,這是各地的信。」致庸點點頭:「各位股東的年利,你問過曹掌櫃沒有,都發放完了?」長栓笑道:「問過了,發放完了,人人高興得歡天喜地。」致庸想了想又問:「給村裡那些過不了年的人家送的年貨,都送到了嗎?」

  一提這個,長栓有點激動起來:「送到了,都是些米呀、面呀、肉呀,街坊四鄰都感謝東家的菩薩心腸呢!」

  致庸道:「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長栓剛轉身要走,致庸忽然喊住他道:「……翠兒,翠兒你最近可見過她嗎?」長栓看看他,道:「我說二爺,您有話就直問唄,和我還用得著藏著掖著嗎?」致庸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落去,歎道:「她可真是不容易,先走了丈夫,接著又沒了公婆,孤身一人,也不知這年是怎麼過的!」長栓道:「二爺,這您可不用擔心,雪瑛姑娘,不,何家少奶奶,她可厲害著呢,把何家上下管得服服帖帖,都怕她!」致庸半信半疑。長栓忽然想了起來道:「對了二爺,有件大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了!雪瑛姑娘,她懷孕了!」

  致庸大驚,一把抓住長栓,有點語無倫次地喜道:「你你你,你說什麼?雪瑛她懷孕了?」長栓甩掉他的手,哼哼道:「她嫁了人,自然會懷孕的,這有什麼大驚小怪?太太自嫁了你,小少爺都生出兩個來了!」致庸顧不上理會他的譏諷,激動得熱淚盈眶:「這太好了,真是老天有眼,不,是財神爺顯靈了!雪瑛妹妹懷孕了,但凡她能生個一男半女,她的終身也就有了靠!長栓,拉馬!」

  長栓一愣,猶豫道:「二爺,您不會去榆次給何家少奶奶道喜吧?人家孩子還沒生出來呢,現在就去道喜未免太早了點兒!」致庸笑道:「誰說我要去榆次?快去拉馬!」長栓看看他,趕緊一迭聲應著出了門。

  致庸和長栓騎馬一路快跑,不多久就到了祁縣西關外的那座財神廟。一進門,長栓便嘟囔道:「現在我明白你來幹什麼了。不過這地方也太破了,瞧這灰,怕都多年沒打掃了吧?」

  致庸瞪他一眼:「別嘟噥了,把香燭點上!」長栓點點頭,捂住鼻子拂去香案上的灰,點燃香燭,自個兒先合掌禱告起來:「財神爺,今兒是大年三十,我知道我們家二爺心裡高興,可我不知道他為啥不去他想去的地方,見他想見的人,反而到您老這麼個破地方來,您瞧,您老人家這兒也太蕭條了,怕都多年沒人來供奉您香火了,您逮著這麼一回,就好好享用吧!」

  致庸又好氣又好笑:「後面站著去!」長栓退後,仍舊嘟囔道:「人家說的沒錯嘛。您為何家少奶奶高興,就去見人家唄,讓我也見見翠兒。您為人家高興,跑到這個破地方來,燒香也走錯了廟門呀!」

  致庸不理他,恭恭敬敬開始上香,合掌含淚道:「財神爺,在下喬致庸又來了,您老人家一定聽到了喬致庸的禱告,不想讓雪瑛妹妹一輩子孤苦伶仃,才給了她一個孩子……致庸知道,這種事人是辦不到的,只有您老人家才能辦得到。您辦成了這件事,致庸胸中這一顆破碎了的心,就不會再每日暗暗作疼了。財神爺,您不但救了雪瑛表妹,您也救了我,救了我喬致庸!我今天來,是想稟告您老人家,您給了我們這麼大的恩典,我要報答您,要為您重修廟宇,再塑金身!」長栓一聽這話,朝左右一看,只見破廟四處漏風,忍不住玩笑般大聲道:「廟裡有人沒有?呵呵,出來接佈施啊!」

  他原是玩笑話,不料話音剛落,卻見一個乞丐樣的廟祝從神像後閃了出來。長栓被他嚇了一大跳,後退一步,哆嗦道:「你,你是從哪兒出來的?」那乞丐模樣的廟祝施禮道:「施主請了。」致庸大為高興,走上前去道:「你就是本廟的廟祝?」那廟祝點頭道:「對對,小人雲遊到此,正想在此處歇下腳來!」他這麼一說,長栓心中忍不住嘀咕起來。致庸不以為疑,反而喜道:「好啊,這可是座靈驗的財神廟,也與你有緣啊!」說著他扭頭對長栓道:「去把拴在馬鞍後面的那個銀包拿過來!」長栓嘟著嘴半天才將那大銀包抱了進來。致庸抱過沉沉的銀包,恭敬地放到香案上,合掌道:「道長,在下喬家堡喬致庸,這裡有一千兩銀子,我全部佈施給本廟,你替我重修這座廟,為財神再塑金身!」那廟祝簡直難以置信,聲音都抖了起來:「一千兩銀子?」

  長栓在後面連拉致庸的衣服,致庸把他的手打開,意猶未盡道:「你把廟修好了,我會來看的,到時候還有賞呢,合著大家有緣,你就好好伺候這座廟吧!」說著他深施一禮,轉身興高采烈地出了門。長栓一跺腳,跟了出去。那乞丐廟祝掐了自個兒一把,「哎呀」叫出聲來,趕緊追出去:「喬施主,還的什麼願,能告訴貧道嗎?」致庸笑著道:「當然可以告訴你。你這廟裡的財神爺為我心裡每天想的一個人成了件大事,讓她懷了孕,從此終身有靠。我為財神爺重修廟宇,再塑金身,不只是還願,還要求財神爺保佑這個人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養大成人,將來為她行孝盡義,養老送終!」

  說著他在廟門外上馬。長栓也跟著上了馬,埋怨道:「二爺,二爺,您又糊塗了!他根本不是廟祝,他是個窮要飯的!」致庸不介意:「知道一句話嗎,叫做心到神知!」說著他打馬狂奔起來。長栓在後面一邊跟著,一邊生氣地自語道:「瞧這樣的爺,趕明兒您對我也糊塗一回,白舍給我千兩銀子,我也有風風光光娶翠兒的錢了!」

  致庸縱馬到了祁縣城門口,忽然勒住馬,喜氣洋洋地朝城中張望。長栓嘟著嘴道:「二爺,您又想幹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一家子人都等著呢!」致庸笑道:「長栓,今天我特別想找個地方胡鬧一把,走,你陪我!」說著他便撥轉馬頭,向城裡跑去。長栓大驚,在後面喊:「二爺,您站住!」

  致庸策馬一路小跑,拐進了城東的年貨市場。這兒原本是這幾天最熱鬧的地方,此時也寂寥下來,只有很少幾處小店和攤子還開著張。致庸下馬,慢慢逛了起來,長栓陪著他邊走邊歎道:「二爺,我說了吧,戲園子、茶館、酒店,都關門了,就連窯子……人家也要過年,您去哪兒胡鬧!」

  致庸毫不理會,興致勃勃地走到一處賣年畫的攤子前,蹲下看了一會,把所有「麒麟送子」的年畫都挑出來,高興地付了賬。那賣年畫的一邊收錢一邊好奇地問:「客官,小人多一句嘴,您買這麼多一樣的畫要做什麼用啊?」致庸樂呵呵道:「啊,我當然有用。這大過年的,有那些新結了親的人家,急著想要一個兒子,有那已經結親的,盼著來年抱個大孫子……我把這些畫買了,我我,我送給大家,一人一張,就是送個吉利!」說著他抱起年畫,一張一張開始硬塞進過路人懷裡:「來來來,一人一張,麒麟送子,大吉大利,來年家家添一個大胖小子!」路人雖奇怪於他的舉動,但都笑著接下了。長栓看了一陣,百般無奈,只得走上前幫他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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