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喬家大院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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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按著他坐下:「我的好茂才兄,想起什麼大事來了,快說!」茂才擺架子道:「不行,要茶!沒茶我說不出來!讓長栓起來弄壺好茶!」致庸笑了,立馬從身邊端出在暖巢裡捂著的一壺茶:「茶給你準備好了,我一直準備著呢!」 茂才喝茶,道:「想到的事情我可以說出來,但這決不表明我改變了初衷,支持你辦票號!」致庸點頭,一雙年輕的眼睛熱烈地看著他。茂才道:「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頭忽然明白過來,那張貼在廣晉源帳房裡的店訓,裡頭大有文章!」 致庸大為興奮,一迭聲道:「你喝茶,快點說!」茂才道:「東家,店訓若是為約束號內眾人而寫,就不該貼在帳房內,而應貼在公眾會聚之所;將店訓貼在帳房內,字又寫得那麼小,只能和帳房先生有關!」致庸一挑大拇指:「有道理,說下去! 茂才拿他沒辦法,只得瞪了他一眼繼續道:「剛才我在夢中,把他們那張店訓記起來了。我說,你寫!」致庸趕緊執筆在手,茂才沉聲念道:「實事求是。一意為公。隨機應變。返樸歸真。身體力行。立足不敗。變通增益。以垂長久。」 致庸一一寫完,拿在手上左右端詳,卻聽茂才道:「甭看了,東家,快把廣晉源的銀票取出來!」致庸略有所悟,當下從靴筒中掏出銀票,擺在桌上。兩人將廣晉源的店訓和銀票上面的字好一陣對照,半晌,致庸拍案大笑道:「茂才兄,我看出來了,這幅店訓,就是他們加在銀票上的密字!」茂才讚賞地點點頭:「不錯!我也這麼想!」 致庸笑道:「來來來,我們對對,看銀票上的字和店訓上的字有什麼聯繫。」茂才撫著銀票沉吟道:「要破譯人家的密字,先得明白人家最想用密字證實什麼。」 致庸立刻道:「銀票上的銀子數!」 「還應當有寫票的日期。」茂才添了一句,致庸趕緊念道:「這張銀票上有銀子二百二十萬兩,日期是九月二十日。要說前面是數字,一字就該對實事求是的實字,二字應當對事字……這不對。」說著他在地下轉起圈子,好一陣冥思苦想。 茂才拿著兩張紙看,嘴裡念叨道:「東家,我這會覺得咱們快找到門徑了,只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這一點點過去了,咱們就……」一語未畢,他一掌擊在案上。致庸嚇了一大跳,卻聽茂才笑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東家,你橫著看這張店訓,是不是就看明白了?」 致庸口中念念有詞,突然一躍而起,大叫道:「是啊,不但要橫著念,還要從左向右念,我們念書念習慣了,連想事情都是從上往下,從右向左。你看,這麼反著一念,就對上了,最上面從左到右,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共十三個字!」茂才點點頭,也興奮道:「接下來是一年的十二個月,再加上月日兩個字,共十四個字,下面還有一個字,是什麼?再查查!」 致庸狡黠地一笑:「不用查了,最後一個字是兩,銀兩的兩,正好,一共二十四個字,正合店訓上的二十四字。」茂才一怔,兩人相對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茂才笑容一斂,默默看了看致庸,扭頭往已經露白的窗外看去,輕輕歎了一口氣。致庸毫不覺察,將銀票收起,抓起店訓和剛才寫下的字紙,一起放在燭火上燒掉,道:「這可是別人的大秘密,留它不得啊!」 第二十八章 致庸是個說幹就幹的人,前兩日他已經吩咐長順專門收拾一個院落,準備延請名師。幾日後他召集家人鄭重宣告:「有件大事。自從元楚來到咱家,我就一直想為他和景泰請一個好先生。喬家的家塾,讓孩子們讀的全是八股文,再這樣下去就把景泰、元楚兩個孩子誤了!」 幾個女眷互視一眼,點頭表示同意。如玉的眼圈都紅了。致庸繼續道:「我請的這位先生家學淵深,本人學問也高,十年前就中了進士,只是因為沒銀子在朝廷裡活動,才沒能補上一官,只能清貧在家。但今天我要和嫂子、三姐你們一塊商量的是,請到這位先生後,全家要立一些新規矩,將先生留住。」 如玉道:「致庸,你是說……」致庸點點頭:「三姐,你可能已經想到了,自古讀書人瞧不起商人。商家呢,也常常因為自己有銀子瞧不起讀書人,往往兩相反感。」曹氏和玉菡對視一眼,當下便道:「致庸,我們聽明白了,你要我們如何待這位先生?」 致庸贊許地看了她們一眼,道:「聖人講天地君親師,人生在世,除了天地君主父母之外,最要敬重感激的就是先生了。這位劉先生願意屈尊來我們家教導景泰和元楚,就是我們喬家的恩人。我想說的是,從劉先生進門這天起,我們一家,從上到下,每一天都務必把人家當成恩人款待。」 如玉突然跪下:「嫂子、致庸、弟妹,我為元楚這孩子,謝謝你們了!」致庸趕緊攙起她:「三姐,這你就錯了,這位先生既是為元楚和景泰請的,也是為我自個兒,為咱們全家人請的!」如玉驚奇道:「致庸,這話怎麼說?」致庸拉如玉在桌前坐下:「從現在起,我想給喬家改改門風,把算盤聲、戥子聲、謀利聲變成學生讀書聲、先生講道聲,讓我們的後代,在學會經商之前,先懂得聖人的經典,學會做人!不獨男子,家中年輕的女孩子和女眷,每天閑著也是閑著,我想在書院裡掛上竹簾,讓她們都坐在裡面,跟景泰、元楚一同聽先生講書。她們不是商家之女,便是商家之妻,自小聽到的是算盤聲、戥子聲、算利錢的吵鬧聲,聽一點詩書文章,將來就不會只懂得惟利是圖。」玉菡望著致庸,癡愛的目光裡立時多了幾分敬重和崇拜。致庸迎著玉菡的目光微微一笑:「都說富不及三代,為什麼?就因為許多商家有了錢就貪圖享樂,忘了讀書教育下一代……」 沒過多久,那位劉本初老先生就被致庸高薪隆禮請進了喬家大院。從那日起,喬家對待先生的禮數便遠近聞名了,而且一直延續了下去:先生到家,全家跪地相迎;平日裡指派兩個人專門侍候;先生一日三餐,東家在時親自作陪,東家不在,就由家中女眷在餐廳內懸一竹簾,於簾後坐陪;先生出入皆使用東家的馬車或者轎子;一年四季的衣服,東家穿什麼,先生就穿什麼…… 劉本初為人清高,原本並不太情願到商家授教,但在這般禮遇下,最終也心服口服,兼之頗喜元楚的天分,終於安安心心地留了下來,至此喬家的私學便大不一樣起來,家風也就此為之一變。玉菡因為常常聽致庸在夢裡念叨蝴蝶,所以就著這個機會,也學起了《莊子》,幾年下來,竟然也有小小的收穫,實在算是意外之喜了。 年關越來越近,大德興絲茶莊愈加忙碌了。一條長長的號稱天下第一的大算盤擺在櫃檯前,五六個夥計雙手同時在上面熟練地算著賬。小夥計們跑來跑去,端茶倒水,招待從外地分號趕回來的大掌櫃們,個個喜氣洋洋。 玉菡抱著孩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一個王姓夥計屢屢出錯,玉菡終於按捺不住,把孩子交給明珠,上前道:「算了,你下去,我來。」很快玉菡的手如彈琴般極其熟練地打開了算盤,眾人一片喝彩。 直到傍晚,曹掌櫃才抱著一摞帳簿走進大掌櫃室,笑道:「東家,到底算完了。哎喲,二太太可算露了一手,不愧是名商之後……」身後玉菡款款走進來,接過話頭:「今年的生意跟往年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幾年年年賠,今年各店只有一家還虧著,三家持平,其餘皆大有贏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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