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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爹,您說什麼呢?」玉菡走進來,生氣地說。曹掌櫃一見她進來,隨即笑著告退。陸大可一見玉菡,立刻一聲聲叫道:「哎我說玉兒,喬致庸這回可完了,你男人也要沒了!」玉菡神色陡然一變:「爹,您要再這麼說話,我就不見您了!」

  陸大可哼了一聲:「好好好,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水家、元家、邱家為什麼願意借給他銀子?」玉菡接口道:「這是因為他們知道致庸能安然販茶……」陸大可不耐煩地打斷她道:「錯了錯了,你和喬致庸都錯了,其實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你男人能活著回來!喬家這回完了,早知如此……」玉菡怒道:「爹,您再這樣說,我就……」陸大可看看她,跺足道:「我就說,早知道會是這樣,乾脆我借給喬致庸銀子得了,那時喬家的生意到了陸家,我閨女就是守了寡,靠著你爹,一世也衣食無愁哇。你說你以後可怎麼辦?」玉菡怒極,大聲喊道:「來人!送陸東家!」

  曹掌櫃和長順聞聲跑了進來,看看玉菡,又看看陸大可。陸大可吃驚地看著玉菡:「閨女,你叫我啥?」玉菡怒氣衝衝道:「曹掌櫃,送客,太谷的陸老東家要走了!」陸大可氣極,剛要說話,卻見玉菡已搶先往外走了,她邁過門檻時,一回頭又怒聲道:「爹,您記住,您女婿,我丈夫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喬家一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好!」

  陸大可看她跑走,反而不在意地笑起來,回頭看著曹掌櫃道:「你瞧我這閨女,她爹說那麼幾句,她還真急了,女婿要是能平安回來,那有什麼不好?……哎我說,喬致庸這回真有把握販茶回來?」曹掌櫃看著他,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致庸與劉黑七一行日夜兼程,倒也太太平平,只是山西境內許多關口都貼著通緝劉黑七賞銀五百兩的告示,皆因有致庸以喬家商號名義作保,都順當地過去了。比如在通過風陵渡關的時候,劉黑七的畫像高懸關上,官兵對著畫像直瞅劉黑七。劉小寶在後面暗中連刀都拔出來了,多虧致庸和茂才機靈,唱雙簧合力作保,又塞了些銀兩,總算有驚無險地過了關。雖然如此,劉黑七等人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此後行程頗為順當。兼之一路飽覽山水,他們幾個像是找到了對手,談古論今,頗不寂寞。即使諸如長栓等不通文墨的人,對著沿途巍麗壯觀的風景,也常常嘖嘖讚歎,不枉出這次遠門。

  他們一路平安地行至襄陽碼頭,頗費了一番周折,才以重金招募到一批熟悉長江情勢的船家,預備順漢水南下。登船之時,劉黑七要求他的人都集中在其中的三條船上。茂才眉頭一皺,剛要說話,但致庸已經爽快地答應了,茂才想了想便也不再說什麼。

  因為尋的船家頗有經驗,一路幾乎沒和長毛打過照面。行至武昌城外,依著船家的吩咐,他們白日躲在江邊蘆葦蕩中,下半夜江面上起了大霧後,各船分散劃向江面。晨曦初現,令致庸大驚失色的是,劉黑七的三條船竟然一條也沒有跟上來。致庸大急:「不會出事吧?趕快回頭去找!」船家向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倒是押船的鐵信石想了想道:「我看不像是出事。是他們主動離開了我們!」致庸更是驚訝:「這是什麼意思?」茂才望瞭望白茫茫的江面,歎氣道:「鐵信石的話有理。東家,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劉黑七如此痛快地答應和我們一起販茶,是要混在我們中間,借機南下投奔長毛?」

  致庸驟然變色。茂才繼續道:「東家,在襄陽府上船時,劉黑七一定要他的人集中上三條船,只怕就已經準備好離我們而去了!」致庸難以置信,認為他和劉黑七有約定,絕對不可能。

  茂才沉聲道:「東家,你真的以為在老鴉山上,你說服了劉黑七?我可以告訴你,劉黑七和長毛,心氣兒才真是相通的!」致庸一怔,鐵信石和長栓很快又來稟告:「東家,查過了,船上什麼都沒少,銀子也沒人動過。」

  致庸神情激動:「不,我還是不能相信!劉寨主已答應我放下屠刀,改惡從善,怎麼還會投奔長毛?快把船藏進蘆葦叢,我一定要等他們!」鐵信石等人看看茂才,茂才勸了半晌,致庸只是不理會,執意要等,還埋怨道:「茂才兄,你怎麼能這樣?你既然早就知道他們要去投長毛,為何不早點提醒我,攔住他們!」茂才百般無奈也只能同意等等了。

  一天很快過去了,從日出到黃昏,躲在蘆葦叢中的致庸一直在船頭翹首而望,然而江面上始終只有茫茫波濤。到了月現之時他終於絕望了,痛聲道:「若這劉黑七真要是投了長毛,那就是我害了他們!我讓他們下山販茶,本是好意,沒想到卻讓他們由小地方的草寇變成了大盜,由小惡變成了大惡……」茂才勸道:「莊子有言: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東家,也許此刻劉黑七已入了長毛軍,他不但不認為自己由小惡變成了大惡,還以為自己終於走上了人生的正途,得其所哉呢。」

  致庸聞言呆了半晌,終於下令開船。只是在船駛動的那一刻,他含淚望著對岸痛苦地喊道:「劉黑七,你負了喬致庸,也害了你自己,你是什麼英雄?你害了你的人,也害了喬致庸,讓我成了為虎作倀的歹人……」茂才將他勸進船艙,致庸仍舊心痛不止。

  第二十四章

  1

  此後船在江中,一路無事。一日夜晚忽遇狂風暴雨,船隊頓時在颶風巨浪中不停地顛簸跳躍起來。「把好舵!」

  「抓住!小心!」每條船上都喊成一片,眾船家喊著號子一路搖去,喬家眾人紛紛把住船邊,努力穩住身子。幾個時辰之後,雨漸漸地小了,風也漸漸停歇下來,只是江水暴漲,浪頭甚是兇險。

  突然前頭的一個船家狂喜地喊道:「湘江口,我們已經過了長毛的地盤啦!」眾人聞言皆大喜,致庸高興地站起,沖著茂才大叫:「茂才兄!我們已經入了湘江!」茂才還未回答,忽見一個浪頭打來,致庸腳底一滑,站立不穩,被打翻到水裡。眾人大驚,說時遲那時快,鐵信石迅速跳下水去,從激流中一把抓住了致庸。眾人一起大喊,七手八腳將致庸和鐵信石拉上船去,好一場虛驚。致庸和鐵信石渾身濕透,卻第一次面對面放鬆地大笑起來。

  出了湘江,轉入大清江,一日清晨,致庸一行終於踏上了武夷山的土地。「有人來買茶了!有買茶的大茶商來了!」很快便有一位茶農打著大鑼,沿途吆喝起來。眾茶農紛紛從家裡跑出,喜形於色。一位老人慢慢跪下去,仰面落淚喊起來:「老天爺,你到底睜開眼,讓茶農有活路了……」

  武夷山茶場給了致庸一行超乎規格的接待。眾茶農排列山道兩側夾道歡迎,鼓樂齊鳴,連茶樹上都披紅掛彩,以示來客尊貴。大制茶商耿於仁已經四十來歲,卻親自陪坐在滑竿上的致庸等人走向茶莊,喬家一行人等都坐在滑竿上,享受殊榮。高瑞忍不住悄悄問茂才:「孫先生,這是不是太隆重了?」茂才笑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高瑞繼續嘀咕道:「真舒服啊,這一會兒我都覺得自個兒不是夥計,有點兒掌櫃和東家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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