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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致庸沉吟道:「天下最大的生意,莫過於糧、油、絲、茶、鹽、鐵,糧油生意不是我們喬家的本業,鹽鐵為朝廷專賣,剩下的大生意,就只有絲和茶了!」茂才心中已經明白,仍笑著道:「可現在的情形是,南方絲路不通,茶路也不通!」致庸毫不猶豫,立刻反問:「茂才兄,天下人皆知南方茶路不通,也都不去疏通茶路,茶路果然就不通了;但如果我們去了,茶路莫不是就通了?」

  茂才故作吃驚問:「東家,你想冒險下江南疏通茶路?」致庸大笑:「茂才兄,你想想啊,天下人皆不去疏通茶路,這裡莫不就暗藏著一個天大的商機?再說茶路不通,多少茶民失業,流離失所,強者淪為盜賊,弱者死於溝壑。如果通了茶路,既能把生意做大,又可為天下茶民謀利,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呢?」茂才道:「東家,這雖是好事,可有著極大的風險,你就沒有考慮過你有可能一去不返?」致庸聞言神色不變,反而笑道:「茂才兄,天下人皆因為這個理由不敢去南方疏通茶路,所以才給喬致庸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商機;如果喬致庸也像他們一樣想,這個巨大的商機還會是我的嗎?怎麼,茂才兄怕了,不敢跟致庸一起去?」茂才大笑,起身道:「東家千金之軀,尚且敢於闖蕩江南,開闢茶路,何況這不僅僅是為喬家大德興謀利,也是為天下人運茶,為天下的茶民造福,孫茂才一個始終不及第的落魄秀才,死就死爾,有什麼捨不得的?東家,你敢去江南,就不會孤單一個人,因為第一個陪你的就是我孫茂才!」

  致庸猛地抱住他,興奮道:「茂才兄,有你和我在一起,天下不足取也!」茂才笑著拉他坐下道:「來來來,咱們好好籌畫籌畫,怎麼出發,從哪裡走,都要路過哪裡。東家,從今天起,我們有事情可做了!」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一時皆神采飛揚。

  第二日,曹掌櫃一聽這個計畫便擺起了手:「東家,不是我給您潑冷水,要說去南方販茶,且不說千里萬里,山高水險,又有長毛把持住長江,就說這銀子,都不會是個小數目。太少了不值得,多了我們也沒有。您說怎麼辦?」致庸聞言看了茂才一眼,茂才點頭道:「曹爺憂慮的是。太平年間,水家、元家南下販茶,最多時掌櫃的要帶三百萬兩銀子,少的也要一百萬兩。這麼大的本錢,東家如何籌措一定要好好商議。」

  曹掌櫃撓了撓頭試探道:「東家,要不你就再去太谷一趟,見見陸老東家,讓他把我們還回去的銀子再借給我們?」一聽這話,致庸忙搖頭:「不好。岳父一生謹慎,我這次是去南方開闢茶路,吉凶未知,要是讓他知道了,他非但不會借給我銀子,反而會讓太太百般阻撓我,不讓我去呢!」曹掌櫃呵呵笑了起來:「那倒也是,陸老東家這麼一個人,怎麼會讓自個兒的女婿拿著自個兒的銀子去冒這麼大的風險!」茂才看著致庸,微微笑道:「莫非東家已經想好去哪裡借這筆銀子了?」致庸回看茂才一眼,重重點頭道:「我想好了。我不用離開祁縣城裡,就在這裡借銀子!」曹掌櫃一驚:「在祁縣城裡借銀子?東家打算去誰家借銀子?」致庸笑道:「我當然要去有銀子的人家借銀子,有銀子的也就是水家和元家嘍!」

  曹掌櫃看看他,有點犯難道:「東家,這行嗎?水家、元家、邱家可是聯絡好的,只要東家不改新店規,他們就不和我們做生意!」致庸哈哈一笑,一時沒有說話。茂才在一旁接口道:「曹爺,東家一定想好了,才會說出這些話。不過,東家你打算怎樣從水家和元家借到百萬兩銀子,倒可說來聽聽,大家一起商議一下!」

  致庸看看他們,神情莊重道:「老子說大道如矢,也就是說天下的大道理像箭一樣直,我也不用別的招數,我就這麼堂堂正正,一家一家上門去借銀子!水家、元家不願意和我做生意,那是他們的事,但我願意和他們做生意!我要告訴他們,晉商不能都坐等天下太平,眼下世道不平,民不聊生,商人也有商人的責任!我要告訴他們,總要有一個人敢為天下先,替大家去江南疏通茶路!我要告訴他們,喬致庸願拿性命替全體山西的茶商做這件事,他們要做的不過是借我一些用不著的銀子罷了!另外,我也不會白用他們的銀子,如果我能夠平安歸來,他們願意要銀子,我就連本帶息還他們銀子;他們願意要茶,我將銀子作價給他們茶貨;他們若是怕我一去不回,我打算把喬家的生意全部押給他們!」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茂才和曹掌櫃都不禁為之動容。

  曹掌櫃不由肅然起敬,拱手道:「東家,我明白了,您的決心已定,為了疏通江南的茶路,您準備好了要破釜沉舟!東家,喬家的生意是東家的,東家一定要這麼做,我和孫先生作為外人,都不便說什麼。倒是兩位太太,雖然都是深明大義之人,可她們真會捨得讓東家去冒這性命之險嗎?對她們而言,東家你就是她們的天啊!」致庸沉吟點頭遭:「這也正是我不願去太谷的原因。這樣好了,事情沒辦成以前,誰也不要洩漏出去,尤其是不能洩露給兩位太太!」茂才和曹掌櫃互視一眼,趕緊點了點頭。

  第二十一章

  1

  江父在客堂內坐著,一陣心慌,忍不住又捂住半邊臉,牙疼似有若無一陣陣襲過來,簡直要讓他發狂。江母在一旁坐著,忍不住地長籲短歎。突見翠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江母趕緊站起,問道:「翠兒,又怎麼了?」翠兒囁嚅道:「老爺,太太,小姐說了,她想出去一趟,請老爺讓人給她套車!」江父一下跳起來:「她這是又想幹什麼?嫁給何家,原先是她自個答應了的,可那喬家太太一來,轉眼又變了卦!現在我不是她爹,她是我爹行不行?」江母氣道:「老頭子,你胡說啥呀!」江父一跺腳,怒道:「就是你把她慣壞的,這何家的聘禮都下了,我可跟人家咋說呀,這些天我都快發瘋了!」

  翠兒歎了口氣,在一旁插嘴道:「老爺,太太,小姐說了,她是想到西關財神廟求個簽,要是財神爺讓她嫁給何家,她就還嫁!」江父一驚:「真的?」翠兒點頭。江父求援般看著江母,江母扶著頭無奈道:「老爺,那就讓她去。萬一孩子自個兒又想通了呢?」江父聞言跺腳道:「好好好,這會兒反正我也沒主意了,我聽你們的。翠兒,出了門你可好好地看住她,不能讓她再鬧出什麼事了!否則別說何家,誰家都不會要她了!……江福,叫長樂給小姐套車!」

  江父並不是白擔心,當馬車行駛到城外十字路口,雪瑛卻吩咐去往喬家堡的時候,車夫長樂和翠兒的臉色那一瞬間都發白了。翠兒道:「小姐您不是說去西關外財神廟嗎?」雪瑛並不回答。翠兒怕道:「小姐,您到底要幹什麼呀?」雪瑛突然哽咽著帶點絕望道:「我還是想再問問喬致庸,他到底心裡還有沒有我,如果有我,就帶上我走!去哪兒都行!」翠兒和長樂相視一眼,心中不覺一陣淒涼。長樂不再多說什麼,將車趕上了另一條道。

  太陽帶著一點傷感,淡漠地照著。長樂一邊趕車,一邊像所有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念叨:「小姐啊,您和喬家二少爺,還有翠兒這丫頭,都是我眼見著長大的。我明白您的心思,可這人的命啊,不好說。我要多嘴勸您,人活著呀,都挺難的,就說老爺吧,雖說是他貪財,可這幾下一折騰,他半條命也快沒嘍……」雪瑛的眼淚像水一般靜靜地淌,長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感覺自己無悲亦無喜,只有長樂老人平淡的聲音伴著轆轆車聲一路駛向了喬家堡。倒是翠兒一時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那夜致庸回屋的時間不早也不晚,他進門還努力地笑笑,想找點話和正在燈下等他的玉菡說。玉菡呆呆地望著他,突然落淚道:「你……你又去見她了?」致庸聞言心中又驚又煩,既驚訝於她的直覺,又惱怒於她的敏感,當下他粗聲道:「我沒有。」玉菡痛苦道:「不,你去了!你說你再也不會見她了,可你今天又見了!」致庸站起身來,大聲地、同樣痛苦道:「我沒!」玉菡不聽,捂著耳朵哭道:「不,你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呢,你見她了,又見她了!」說著玉菡撲到床上痛苦地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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