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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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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致庸對集合在喬家大院的眾家人大聲道:「今天是我向劉黑七下戰書的第三天,夜裡都不要睡!就是打瞌睡,也要睜一隻眼!」眾男丁「轟」地一聲齊道:「知道了!」茂才站在致庸身後,看了一陣,轉身離去。

  茂才回到自己的屋中,脫衣鋪床,準備睡覺。致庸走進來道:「茂才兄,給你準備的這個住處,你看還可以嗎?」茂才笑笑:「我一介村儒,有這麼好的地方住,已經很不錯了!」致庸道:「今夜是我和劉黑七約定的相會之日,茂才兄就別睡了,跟我再下下棋,一起等候劉黑七如何?」不料茂才搖頭拒絕道:「不,我累了,只想睡覺。」

  「茂才兄真的能睡著?」茂才道:「今夜又沒我什麼事,我幹嗎不睡?」致庸洩氣道:「好吧,夜裡確也沒茂才兄什麼事,你就睡吧!」茂才打個哈欠躺下,翻身背對著他,拉上了被子。致庸默默看他,轉身走出。跟在致庸身後的長栓見狀,忍不住哼了一聲。

  深夜書房內,致庸正在假寐,突聞屋頂瓦響,他一驚醒來,一躍而起,出門照房頂聲響處就是一鏢。只聽屋頂上有人「哎喲」一聲,幾片瓦被踏落下來。「有賊!」致庸大喊,長栓帶著一幫人迅速沖過來,剛要上房頂追趕,致庸攔住他們,沖房頂上喊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劉黑七。今天我不追你,你回去請劉黑七自個兒來!他不是要銀子嗎?喬家有的是銀子,可他得有膽量自個兒來拿!」屋頂上再沒有任何聲響。這時茂才從房中走出,望望房頂,轉身又走回去。致庸看見他,連聲道:「茂才兄別走。」茂才譏諷道:「我幹嗎不走?賊讓你給打退了,就更沒我什麼事兒了!」致庸不理會,笑著把他拉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致庸按茂才坐下,回頭道:「來人,給孫先生泡好茶,也給我來一杯,我也好精神精神!」長栓很快端過茶來,轉身退出。茂才嘗了一口,道:「這茶不好。水也不熱。」致庸回頭對著門外道:「長栓,快給孫先生換好茶,滾燙的茶!」長栓氣呼呼地走進來,瞪茂才一眼,將茂才的茶碗端走。茂才閉目端坐,一動不動,裝作不見。

  不一會兒,長栓將新茶端上來,放到茂才面前,一邊吸溜著手指,一邊譏諷道:「滾燙的茶來了!喝吧,人不怎麼樣,可還挺難侍候!」茂才睜開眼看看他,仍舊微笑不理,端起茶呷了一口。長栓退下。致庸瞧著茂才的神色,笑著問:「茂才兄白天的一席話,已讓致庸頓開茅塞;對今晚的事有何見教,可以開尊口了吧?」茂才兩眼望上看,拉長聲調道:「東家,你這樣衣不解帶地守著喬宅,打算守多久?」致庸勃然變色。茂才不理他,繼續道:「是打算守一年呢,還是守五年?」致庸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沉重起來。茂才收回目光,直視致庸,正色道:「古人有言,『聖人非有力也,善假於物也:』就是說,天下做成大事的人,不是自己比別人多生了幾隻臂膀,而是善於借用他人的力量。」

  致庸站起深施一禮,「茂才兄,講下去!」茂才道:「今夜之事有三解,一、劉黑七接到了你的戰書,並且決心迎戰;二、今夜來的只是他的一個探子,也就是說,你想和他三天內決一死戰,一戰而勝,了結這段公案,再回頭料理大事,可劉黑七是個強盜,他只願照自己的路數出招,如此一來,你就和他糾纏起來;你沒時間和他糾纏,他卻有;三、一旦你和他結了仇,你就是能保住這座宅院,也保不住喬家在各處的生意、上路的貨物和銀車,劉黑七就是為了面子,也要和喬家為難下去!」

  「茂才兄,你講得句句都對。那我該怎麼辦,快教我!」致庸連連點頭,叫道。茂才道:「要解的燃眉之急,是如何保住喬家這座宅院。這個容易,請鏢局就行!」致庸為難道:「此事我也想過,可是第一請鏢局要花一大筆銀子,說實話眼下我沒有;第二我怕就是上門去請,一聽說我和劉黑七結下了仇,也沒人敢來接鏢!」茂才拿出旱煙,「托托」敲了兩下,點燃深吸一口道:「第二件事以後再說。先說這第一件事,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就能借到銀子!」

  「不瞞茂才兄,我眼下要是能在祁縣、太谷、平遙三縣借到銀子,喬家哪會有今天?」茂才「哼」了一聲道:「白日你不是說已經有人看上了喬家的老宅,為什麼你不拿它抵押回來一筆銀子?」致庸聞言沉吟道:「這事我也想過,今天祁縣境內,能借出銀子的只有三家,水家、元家、達盛昌邱家。水家、元家正在向喬家逼債,達盛昌與我家不共戴天,誰會借給我銀子?」

  「誰想要你的老宅,誰就可能借給你銀子!」致庸一驚,猛醒道:「茂才兄,你是說……達盛昌?」

  茂才點頭道:「眼下正是這個達盛昌,不但要吞掉喬家包頭複字型大小的十一處買賣,還想把喬家的老宅一口吞掉,讓喬家人自此無立足之地。作為商家,他們竟然這麼貪心,已經犯下了大忌。東家為何就不利用他的這個『貪』字?」致庸深思半晌,擊掌大笑道:「妙!來人!」長栓應聲跑進,致庸吩咐道:「天明,替我請四爺,我有要緊的事和他商量!」長栓一愣,這邊茂才已經站起,打著哈欠道:「滾燙的茶也涼了,我要睡覺去了!」

  「茂才兄慢走!」致庸親自送他到門外,一直望著他走回房間,猶自久久激動不已。

  第二日一大早,致庸和茂才在書房內一邊下棋一邊等候達慶。這達慶還沒進門,老遠就扯著嗓子喊道:「老二,這麼一大早的就叫我,有啥急事兒?」致庸站起,笑著將他迎了進來,同時把茂才作為新請的先生介紹給了他。茂才端坐不動,拱手打了個招呼。達慶打量了兩眼,有點看不上茂才,隨便沖他點了一個頭,回頭對致庸道:「哎對了,我兩日沒來,怎麼又聽說你惹上了劉黑七?」致庸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不錯。」達慶見狀更急:「哎呀,我說老二,那你可得趕快去請鏢局的人。萬一到了日子頭上,你不能從東口拉回銀子,就只能指望拿這座老宅頂銀子還債了,你可不能讓劉黑七一把火把它燒了!」

  一聽他主動扯到老宅,致庸趕緊作焦急狀:「四哥,你上次告訴我,有人想出銀子頂這座宅子是嗎?」達慶面露喜色道:「是呀。怎麼,你想通了?」致庸點頭道:「你今天就去見你的朋友,說我眼下急需一筆銀子用,請他借給我,利息照算,以這座老宅作抵押。一個月後,我要是能還清他的本息,一切作罷;要是不能,我就把這座宅子頂給他!」達慶高興起來:「那你打算借多少銀子?」致庸故作沉吟道:「反正是借一回,乾脆借它三萬兩!」

  「三萬兩?哎致庸,你幹嗎借這麼多?要不你乾脆多借點,我朋友答應出八萬兩銀子頂這座老宅呢。」致庸聞言冷笑道:「不,八萬兩我暫時用不著,三萬兩就夠了。」達慶想了想:「你這是借銀子,不是頂宅子,我得去跟人家商量。哎,咱可是一言為定,我幫你說好了,回頭你可不能反悔!」致庸一笑道:「四哥,你看我是個會反悔的人嗎?」達慶撓頭想了一會道:「那好,我馬上去。你今天別出門,就在家等著我的信!」說完他急急離去。望著達慶遠去,茂才和致庸相視一笑。

  再說達盛昌的崔鳴九,在大掌櫃室聽了達慶的來意,心中不覺一驚,撇下達慶獨坐,退回內室和二掌櫃、三掌櫃密議起來。三掌櫃略想了想便連連擺手:「大掌櫃,這銀子不能借。萬一借給了銀子,讓他過了這一關,東家和你不就白忙活這一場了嗎?」崔鳴九不語。二掌櫃則對三掌櫃道:「區區三萬兩銀子,就是借給喬致庸,喬家也休想翻過身來,大掌櫃不放心的肯定不是這個。」崔鳴九點頭皺眉道:「哎你們說,喬致庸要是真心把老宅頂給我們,幹嗎只借三萬兩銀子?他那座老宅至少值十萬兩。」兩個掌櫃看看他。崔鳴九接著道:「借三萬兩銀子給喬致庸,等於提前押下了他的宅子,以後他再想頂給別人,也不能了,這麼想,這筆銀子倒也可以借。」

  「那就借!」二掌櫃趕緊一點頭道。他話音未落,卻見崔鳴九又搖起頭來:「萬一我們小瞧了喬致庸,他用這筆銀子讓喬家死定了的棋又活了,我們不是被這個毛孩子大大地耍了一把?」三掌櫃點頭:「對,我們不能貪小利鑄大錯!」

  「那咱就不借!」二掌櫃聞言趕緊風向一轉道。

  三掌櫃捋著山羊鬍子沉吟道:「大掌櫃,喬致庸在咱們這兒借不到銀子,會不會到水家、元家去借?」崔鳴九一笑:「不會!他要是能在水家、元家借到銀子,就不會來找我們。誰都知道我們是喬家的死敵。」二掌櫃察言觀色道:「大掌櫃,你是不是說,只要我們不借,喬致庸就哪兒也借不到這筆銀子,更別提他想用這筆銀子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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