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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喬家大院 | 上頁 下頁
一六


  內宅中曹氏和景泰正在喬家祖宗牌位前長跪。曹掌櫃跑進道:「大太太,二爺回來了!」曹氏眼淚湧出,但仍堅定道:「是嗎?太,太好了,老天可憐,就照咱們說好的那樣辦吧!」曹掌櫃點頭走出。曹氏長跪不起,雙手合十,又閉目禱念起來。

  曹掌櫃走進靈堂內,努力攙扶起致庸:「二爺,您定定神,去勸勸大太太吧,只怕不好。」致庸突然覺出一直沒看見曹氏和景泰,忍不住哭道:「曹爺,景泰呢?我大嫂呢?他們為什麼不在這裡守靈?他們在哪裡?」曹掌櫃扭過頭去不語。致庸心中一嚇,大聲道:「曹掌櫃,你快說呀,我大嫂和景泰怎麼了?」曹掌櫃滴淚道:「二爺,大太太說,東家臨終時留下遺言,不讓他們為自己守靈,要他們在內宅裡給祖宗長跪!」致庸悲忿不解道:「這又是為什麼?」曹掌櫃顫聲道:「喬家的生意敗了,不止包頭的,連太原、京津和祁縣的生意都可能賠掉,東家臨終前留下話,他自個兒對不起祖宗,就是死了,也要大太太和景泰少爺替他向祖宗賠罪!」致庸大驚,猛然抬起頭來。曹掌櫃看他,顫聲道:「二爺,自從大爺過世,大太太和景泰少爺在裡頭都跪了兩天兩夜了,大太太昏死過去好幾回,誰都拉不起來!二爺,您是個男人,現如今家中這樣,您可得擔起這個天啊!」致庸悲痛大叫:「可憐的大嫂!……曹爺,我大哥他臨終前還說了什麼?」曹掌櫃抹淚道:「大爺臨終時還說,他有罪,他讓喬家生意一敗塗地,沒臉進喬家的墳地。喬家人什麼時候把祖宗的家業恢復如初,他才肯進喬家的墳地!」致庸身子一晃,幾乎支持不住。曹掌櫃咬咬牙道:「大太太還說了,她要一直這麼跪下去,東家去了,她和景泰也要跟著去!」

  「你說什麼?」致庸大驚失色,他突然不哭了,猛然站起,踉踉蹌蹌地朝內室走去。

  內室中曹氏和景泰仍舊在祖宗牌位前長跪,雙淚直流。杏兒跑進來道:「大太太,二爺進來了!」曹氏不語,更多的眼淚湧出。想到即將發生的一切,她忍不住心如刀絞。致庸踉蹌而人,看著曹氏和景泰,痛聲大叫道:「嫂子,致庸回來了!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呀!」說著他去拉曹氏和景泰,曹氏不理。景泰已經站起,看看曹氏,又跪了下去。致庸愈加悲痛,「撲通」一聲跪下去,愴聲道:「嫂子,致庸已經回來了,就是天塌下來,我們也一起頂著!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曹氏流淚,依然不語。致庸見狀哽咽道:「嫂子,你心裡要是有話,就說好了,這樣跪下去,萬一有個好歹,這個家怎麼辦?!」

  曹氏哭道:「兄弟,你起來,你不該跪著!該在這裡跪著的是我和景泰!喬家兩代人辛辛苦苦創下的家業,被你大哥弄得一敗塗地。他就是死了,也是個罪人!我是他的妻,景泰是他的兒,別說我們現在代他向祖宗請罪,就是和他一起去死,都是應當的!杏兒,你把二爺拉起來,這兒沒二爺的事!」她越講越傷心,忍不住痛哭起來。

  杏兒低聲道:「杏兒請二爺起身。」致庸哪裡肯,哭道:」不,嫂子,你說的什麼話!你不起,致庸也不起!」曹掌櫃趕緊勸道:「杏兒,二爺回來了,多少大事要商量,你先把大太太攙起來,再請二爺起身!」杏兒去攙扶曹氏,曹氏仍舊不起,本想作勢令致庸人彀,沒想卻真的觸動了心事,忍不住又放聲大悲,哭得天昏地暗。曹掌櫃見狀發急道:「大太太,東家去世之時,您急著派人去太原府把二爺接回來,不就是要傳東家的遺言嗎?我只是個外人,可我今天得勸您一句。這麼大的事,您可不能心軟,更不能哭得忘了大事呀!」曹氏聞言心頭一驚,抹淚站了起來。這邊小景泰看了看也要站起,卻被曹氏一聲厲喝:「跪下!」景泰趕緊晃著身子重新跪好。致庸站起,心疼地叫道:「嫂子,別難為孩子,景泰還小!」曹氏也不理會,又道:「景泰,你跪過來,把你爹臨終前留給二叔的話,說給二叔聽!」

  景泰聞言膝行過來,用稚嫩的童聲道:「二叔,我爹去世前,說……」小孩子講到一半,突然大哭起來,再也不肯開口,曹氏做勢要打,致庸趕緊將他抱開,顫聲道:「嫂子,別難為景泰,讓他起來,有話你替他說好了,我聽著呢!」曹氏點點頭,抹把淚道:「好,兄弟,我就替景泰說!二弟,你大哥臨終前告訴景泰,讓他傳話給你,眼下喬家一敗塗地,他就這樣走了,死不瞑目!」致庸悲痛不已,潸然淚下。曹氏看看他,一狠心,咬牙道:「你大哥又說,快把致庸叫回來,景泰還小,喬家可以沒他,卻不能沒有致庸,他要親手把這個家交給你,才能放心!」

  「我?」致庸聞言色變。曹氏又道:「你大哥還說,他愧對祖宗,死了也沒臉進祖墳,他要你把他的靈柩暫厝在祖墳外的山岡上,啥時候看到二弟帶喬家渡過難關,祖宗不再怪他,他才敢人祖墳!」致庸流淚抱著景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曹氏在祖宗牌位前拜了幾拜,心中默念著,然後毅然站起,看著景泰嚴厲道:「景黍,忘了你爹交待的話了?」景泰早被教了無數遍,這會兒趕緊從致庸懷裡掙脫開,又跪下道:「二叔,我爹說了,等你回來,讓我替他跪著,二叔答應了我爹的話,侄兒才能起來!」致庸內心受到巨大震動,一時流淚無言。

  眾人都望著他。致庸萬千念頭轉過,好容易才艱難地轉向曹氏道:「大嫂,致庸是哥嫂養大的,大哥臨終前將家事託付給致庸,小弟本不應當推脫,可是致庸從沒做過生意,怎麼挑得起這副重擔!大嫂,我和大哥當初有過約定,這輩子致庸只是讀書,中舉,為家門爭光,從沒想過接管家事。大哥不在了,還有你,還有曹掌櫃,過些年景泰就會長大,我們喬家有人哪!」

  曹氏心一涼,痛聲道:「二弟,大嫂是個女流,景泰還是個孩子,曹掌櫃人家是個外人,我們喬家現在遭遇大難,成年的男人,可就只剩下你一個了!」致庸突然在曹氏面前跪下,堅持道:「大嫂,不是二弟推辭,二弟自幼在你和大哥跟前長大,不喜歡經商,這你是知道的!就是我現在違心地答應了,恐怕日後也負擔不了這份沉重。大嫂,不是致庸不願,致庸是不能!」曹氏聞言變色,看著致庸懇求的目光,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曹掌櫃見狀不對,大聲道:「二爺,都到了這個時候,您不該呀!」致庸顫聲囁嚅道:「曹掌櫃,大嫂,你們不要逼我,我既不想經商,也不想做官,我只想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我……」曹掌櫃跺跺腳,失望地看著曹氏。曹氏突然上前,將致庸攙起,一時神情慘烈,大笑幾聲。致庸站起,大驚變色道:「嫂子——」

  曹氏一字一字痛聲道:「哥嫂無能,把喬家弄成這個地步!兄弟,哥嫂連累你了!罷了!反正喬家已敗,大不了拿出全部家業破產還債,若還是不夠,我和景泰母子就從這座老宅裡淨身出戶,把宅子頂出去換銀子還債!這樣就是不能全部還清,可也能略表喬家不想負人之心了!兄弟你是一個冰清玉潔的人,我幹嘛一定要將你扯進這渾水裡來!」她身子搖晃了一下,又撐住站直道:「嫂子如今就要處理家事,其實,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處理的了,銀庫裡早就沒了銀子,家裡的東西也典當一空,我能做的事就是請債主來清賬!曹掌櫃,我們去算一算,看看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銀子!」曹掌櫃答應一聲,卻回頭望著致庸。致庸聞言震驚道:「嫂子,我們家真的到了這種地步?」

  曹氏閉眼緩聲道:「二弟,嫂子一個婦道人家,能為喬家做的事就是這些了。做完了,我就能帶景泰去見你大哥!」

  「不,嫂子!」致庸內心掙扎著,痛苦不已。曹氏聞聲睜開眼,顫抖的聲音如同風雨飄搖中沙沙作響的破窗戶紙:「兄弟,嫂子和你哥對不住你了!自此以後,你就是再想讀書,恐怕也沒有一片可以遮風避雨的屋頂了,三歲那年,公婆相繼去世,把你託付給你哥和嫂子,指望能讓二弟隨著自個兒的心性過一輩子,可嫂子現在做不到了!兄弟,處理完這些家事,我也顧不上你了,你就饒恕你大哥和我吧!」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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