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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黃歇又問:「你不是說,你不想喝酒,不想打架嗎?」

  庸芮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可是我現在忽然就想喝酒,想打架了。」

  黃歇問:「你為什麼想喝酒,想打架?」

  庸芮苦笑:「我喜歡的姑娘嫁給了別人,還懷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我心裡難受,卻又不好與人說,只好悶在心底。」

  黃歇已經喝得半醉,聞言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也是,這真真好笑。我告訴你,我也是。」

  庸芮一怔:「你也是?」

  黃歇呵呵笑著,舉起酒壺,再取了一個陶杯,給庸芮也倒了一杯酒,道:「是,我喜歡的姑娘嫁給了別人,還懷上了他的孩子……我、我只想殺了我自己……我若不是來得太慢,就算她嫁給了別人,我也可以把她帶走,可是,可是為什麼她懷上了他的孩子呢……」

  庸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覺也是癡了,喃喃地道:「就算她嫁給了別人,我也可以把她帶走。我當日為何不敢想呢,是啊,我不敢,我都不知道她是否喜歡我……」

  兩人各說各的傷心事,卻不知為何,說得絲絲合拍,你說一句,他敬一杯。不知不覺間。兩人喝酒如喝水一樣,把店家送上來的酒俱都飲盡。

  忽然間一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此時天色全黑了下來,街市中諸人本已經不多,此時避雨,更是逃得人影不見。熱鬧非凡的大街上,竟只餘他二人還在飲酒。

  黃歇拿起盛酒的陶瓶,將整瓶的酒一口喝下,拍案而笑道:「痛快,痛快。」說完,便拔劍狂歌起來:「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巫鹹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皇剡剡其揚靈兮,告余以吉故……」

  庸芮也已經喝得大醉,他酒量本就不高,此刻喝得盡興處,見黃歇拔劍高歌,也不禁擊案笑道:「痛快,痛快,來,我與你共舞。」說著也拔出劍來,高歌:「有車鄰鄰,有馬白顛。未見君子,寺人之令……」

  見庸芮也拔出劍來,黃歇笑道:「這酒肆甚是狹窄,待我們出去打一場。」說著率先一躍而出。

  庸芮哈哈一笑,也一躍而出。

  黃歇和庸芮兩人執劍相鬥,從酒肆中一直打到長街上。

  大雨滂沱,將兩人身上澆了個透徹。兩人方才亦是飲酒不少,此時渾身燥熱,這大雨澆在身上,反而更是助興。當下從長街這頭,打到長街那頭。

  兩人都是醉得不輕,打著打著,黃歇一劍擊飛了庸芮手中之劍,庸芮卻也趁他一怔之機,將他的劍踢飛,兩人素性又赤手空拳地交起手來,最終都滾在地上,滾了一身爛泥。

  黃歇和庸芮四目對看,在雨中哈哈大笑。

  此時兩人俱已經打得手足酸軟,自己竟是站不起來,兩人相互扶著肩頭站起,一腳高一腳低地踩著泥水前行,手舞足蹈,狂歌放吟。

  黃歇便用楚語唱道:「時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庸芮亦用秦語唱道:「阪有漆,隰有栗。既見君子,並坐鼓瑟。今者不樂,逝者其耋……」

  兩人也不顧別人,只管自己唱著,一直走回到酒肆那裡,也不知道是誰接了上來,道:「公子,小心。」

  此時兩人俱已經支撐不住,索性一頭栽倒,再不復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歇悠悠醒來,耳中聽得一個聲音興高采烈地道:「公子,你醒了?」

  黃歇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扶著頭,呻吟一聲,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清晰,他細看那人,身軀高大形狀威武,臉上卻帶著烙印,卻正是昨日被他所救的奴隸,頗覺意外:「是你?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大漢呵呵地笑道:「這裡是庸府。昨日公子與那庸公子都喝醉了,是那位庸公子的手下與我扶著公子回府,也是庸府之人相助,為公子沐浴更衣,在此歇息。」

  「庸公子?」黃歇扶著頭,宿醉之後頭疼欲裂,好不容易才定住心神,想起昨天那位陌路相逢,卻一起喝酒打架的人來,正是姓庸:「他叫庸、庸什麼……」

  那在歎忙提醒道:「是庸芮公子。」

  黃歇點了點頭,又問:「你又如何在此,我昨天不是把你的身契還給你了?」

  那大漢憨笑道:「公子買了我,我自然要跟隨公子。」

  黃歇擺擺手道:「我不是買了你,只是不願意看到壯士淪落而已。再說,你不是從來就不服主人,每次都會反抗的嗎?」

  那大漢搖搖頭,執著地道:「我是東胡勇士,戰場上是被人暗算才淪落為奴,被人隨便轉賣呵斥,我自然不服。公子武功比我高,又待我仁義,我豈能不報。反正我的部族也被滅了,我也無處可去,只能跟定公子了。」

  黃歇捧著頭,無可奈何,良久才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便翻身跪地,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道:「小人赤虎,參見主人。」

  黃歇忙擺了擺手:「我敬你是壯士,休要如此多禮。」

  赤虎起身,憨笑著搓搓手,站在一邊。

  黃歇沉吟片刻,道:「既到此間,也要拜會主人。此人意氣飛揚,倒是可交。」

  正說完,聽得外面院中呵呵大笑:「黃兄可曾起了?」

  黃歇一笑,也大步走向外面,道:「庸兄起得好早。」

  這個世界上有人白髮如新,有人傾蓋如故。黃歇和庸芮的相識,便是只這一場酒醉,一場打架。

  §第五十六章 舊事提

  一夜雨後,清晨,滿園新芳初綻。

  秦王駟攜著羋月,慢慢走在花園中,指著木芙蓉花道:「下了一夜雨,這木芙蓉花開得更鮮豔奪目了。」

  羋月也歎息道:「一分雨露,一分滋長。世間事,莫不如此。」

  秦王駟聽了這話,以為她因自己懷孕不得承寵而生了嫉意,開玩笑地道:「哦,季羋是想知道寡人的雨露恩澤由何人承幸嗎?」

  羋月卻是對這個話題略沾即走:「大王說笑了,妾身焉敢如何大膽。妾身是前些日子看《商君書》,想到這君恩和利益的事情。」

  秦王駟一怔:「哦,你如何想到的?」

  羋月笑道:「妾身自懷孕以來,鎮日枯坐,閑來無事,便看此書。」

  秦王駟有些興趣上來了:「哦,你看出了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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