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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這人,卻是當日羋月入秦之時,路遇義渠王伏擊之戰中,落馬失蹤,被諸人以為已經屍骨無存的黃歇。

  黃歇轉頭看到女醫摯,也是驚喜異常,快步走到女醫摯面前,幫她提起藥筐道:「摯姑姑如何在此,你可知道九公主的下落?」

  女醫摯驚疑不定地看著黃歇,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見他手是溫的,陽光下也有影子,這樣相信他仍然是活人,一刹那五味橫陳,顫聲道:「你、你沒死?」

  黃歇也不禁唏噓萬分,歎道:「是,我沒有死。」

  女醫摯垂淚看著黃歇道:「公子,你、你那日遇險之後,遇上了什麼事,如何今日才到咸陽?」

  黃歇歎道:「實是一言難盡……」

  那一日,他落馬受傷,被東胡公主鹿女救走,因亂軍之中,他被馬匹踩踏,受了極重的傷,昏迷不醒,待他醒來之時,發現已經是在東胡軍營。他本欲就要去尋羋月,怎奈受傷太重,連骨頭都斷了數根,竟是不起,只得耐心養傷。鹿女將外界的事瞞了個密不透風,他多方打聽,也打聽不出。

  待得傷勢稍好,他能夠下地走動,便要去找羋月。鹿女不肯放他離開,他三番四次欲逃走,卻總是被抓了回來。他無奈之下,雖然思及鹿女救命之恩,但卻心系羋月安危,只得在東胡製造了幾場混亂,這才逃了出來。

  在東胡之時,他又聽說義渠王劫走了秦王后的妹妹,想來便是羋月了,當下便一路辛苦,跋涉數月,才到了義渠王城,只聽得義渠王數月之前納了一個美女,他以為便是羋月,又辛苦潛入王宮之中,一處處宮室尋來,直到與義渠王照面,兩人打了數次,義渠王原是心懷嫉恨,不肯告訴他真相,後來與他數番打鬥,最終也是服他的心性,便將羋月下落告訴了他。

  他連夜趕到咸陽城中,這幾日便在設計努力尋找楚宮舊人,想辦法打聽羋月消息,誰知這日竟這麼湊巧,遇上了女醫摯。

  女醫摯聽了經過,忍不住拭淚:「公子,你何不早來,九公主她、她……」

  黃歇緊張地問道:「她怎麼樣了?」他只覺得雙手顫抖,生怕聽到不利的消息。

  女醫摯道:「她已經侍奉了大王。」

  黃歇怔了一怔,心中雖然酸澀難言,但終究舒了一口氣,歎道:「她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女醫摯見狀,心中也是難受,歎道:「公子,具體的事,我們身為臣僕雖然不明內情,但也聽說九公主初進宮,原是不放心王后,後來則是因為王后懷孕,所以才侍奉了大王。」

  黃歇苦笑一聲,搖頭道:「醫摯,謝謝你,你不必勸我。我瞭解九公主,她天性倔強,豈是輕易妥協之人,她必是遇上了絕大的難處,才會,才會……」

  女醫摯輕歎道:「是啊,你總是最瞭解她的。」

  兩人沉默片刻,此時街上人多,兩人便到了街邊一處酒肆中暫坐。

  黃歇忽然道:「醫摯,我欲與她相見,你可有辦法?」

  女醫摯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不禁歎息:「公子,你若是早上四個月也罷了,如今卻是不能了。」

  黃歇一驚:「怎麼?」

  女醫摯同情地看著他:「我說你來遲了,便是這個原因,她如今已經被封為八子,並且已經懷了秦王的孩子,我如今便是服侍她安胎,這才出宮尋藥……」

  她再繼續說著什麼,黃歇已經聽不到了,他木然坐在那兒,只覺得覺得身邊的一切事物都已經模糊,所有的聲音變得遙遠。

  女醫摯輕歎道:「她若沒有懷孕,就算她委身秦王,你們一樣可以遠走高飛,可是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她同情地看著木然的黃歇,知道他此時已經無法再回應什麼,只得看了看周圍,卻見那精壯奴隸站在黃歇身後。方才黃歇將契書給他的時候,他雖然收了契書,卻一直跟著黃歇,形影不離,當下作個手勢相詢,見對方應了,方才放心。

  此時天色已晚,宮門將閉,女醫摯縱然不放心,也只得很站起來走了。

  黃歇仍然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背後的人來人去,直至人群散去,天色昏暗,他卻是恍若未覺,直至一人輕推著他喚道:「公子,公子……」

  黃歇眼神漸漸聚集,看著眼前之人從模糊到清楚,細辨了一下,竟是方才釋放的奴隸:「是你?」

  那精壯奴隸擔憂地看著他,道:「公子,你怎麼了?」

  黃歇僵硬地一笑道:「你怎麼還沒走?」

  那奴隸道:「我不放心公子。」

  黃歇自嘲地一笑道:「不放心,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忽然一拍桌子道:「店家,拿酒來!」

  店家遲疑著不敢上前,那奴隸便也一拍桌子道:「快上酒。」

  店家見了這麼一個壯漢,不敢違拗,忙送上酒來。黃歇一瓶又一瓶地灌著酒,很快就酩酊大醉,拍著桌子混亂地吟道:「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此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諸人也紛紛要離開。卻見黃歇喝得醉薰薰地占住大門,一個大漢抱臂守在他身邊,讓人出去不得。眾人不敢上前,相互擠在一起竊竊私語。

  此時內室走出幾人,見狀也是一怔。便有一個上前問話道:「喂,兄台……」

  黃歇抬頭,舉著酒瓶傻笑著問:「你想喝酒嗎?」

  那人搖頭道:「不想。」

  黃歇道:「你想打架嗎?」

  那人搖頭道:「不想。」

  黃歇呵呵一笑道:「可我想喝酒,也想找個人打架,你說怎麼辦?」

  那人沉默片刻道:「好,那我就陪閣下喝酒,打架。」

  他身後跟著的人急了,道:「庸公子……」

  那人手一擺,道:「你們且先走吧。」自己卻坐了下來,道:「在下庸芮,敢問兄台貴姓?」

  黃歇抬頭看了看他,見也是個年輕公子,氣質溫文,當下呵呵一笑,道:「在下黃歇。」

  庸芮笑道:「可否令你的從人退在一邊,讓酒肆諸人離開。在下亦好與兄台共飲共醉。」

  黃歇看了身邊那人,擺手道:「我沒有從人,他也不是我的從人。」

  不想那奴隸聽了這話,反而退開一邊,讓出門來,諸人紛紛出來。

  黃歇又低頭喝了一杯酒,抬頭看那庸芮居然還坐在面前,奇怪道:「咦,你怎麼還在?」

  庸芮道:「你不是說,想喝酒,想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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