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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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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壽點頭道:「是啊。」 羋月歎道:「能言善辨,怎麼會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他被人打的時候,沒用上舌頭嗎?」 誰知那人雖然看似半死不活,聽了她這句話,忽然抬起臉來,滿臉血污,眼睛卻是直直地瞪著羋月。 羋月嚇了一跳,退後半步,道:「你、你怎麼了?」 那人張開嘴,滿嘴是血,含糊地道:「石頭……幫吾一觀,吾舌尚在否?」 羋月不禁翻了個白眼道:「先生,你舌頭若不在了,還能說話麼?」 那人卻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含糊道:「多謝……」 向壽歎道:「先生,休要再言了,且先進去給您上了藥,有話再慢慢說吧。」 向壽和黃歇聯手,把那人扶進右邊的房間,黃歇抬頭望去,但見四壁空空蕩蕩,只有一張草席一卷被子,再加上一個小幾和一堆竹簡,地下一隻陶罐數個陶碗,果然極是簡陋。 向壽便道:「我去找醫者給他看看傷,這邊且請你看著。」 黃歇便道:「舅父但放心前去,此處有我。」 過不多時,向壽便請了莒族的醫者前來,給那人診了脈,道只是皮肉筋骨之傷,不及內腑,只是要養上數月才好。 醫者留下了外敷之藥,向壽與黃歇合力,將那名喚張儀的傷者清洗了傷口,敷上了藥,更了衣服。 羋月這才端著水進來,遞給黃歇,黃歇便扶起那張儀,半倚著牆壁坐著,將水遞與他喝下。那張儀一口飲入,漱了漱口,便吐出數口血水來。 羋月驚道:「先生吐血了,是不是有內傷?」 那張儀此時已經敷藥更衣,雖然表情仍然時不時因痛疼而抽搐,但整個人的精神似恢復了些,他漱了數口水,將口中血污吐盡,又飲了數口,潤了喉咽,便似就忍不住要說話,道:「非也非也,乃是我受打之時,不慎咬到舌頭了,後來舌頭都麻了,所以後來自己也不曉得舌頭還在不在。」 羋月好奇地道:「你都傷成這樣了,不記掛自己的命還保不保得住,腿保不保得住,倒記掛舌頭?」 那張儀便冷笑道:「我若沒有舌頭,這條命也沒有存在價值了。」他看了看仍是血淋淋的腿,抽動了一下,便覺得疼痛,心知只要還痛著能動,當保無礙,口中卻甚是硬氣道:「至於腿嘛,孫臏斷了腿一樣成就功業。」 羋月見了他這副死鴨子仍嘴硬的樣子,忍不住要鬥嘴道:「閣下居然自比孫臏,口氣夠大。」 張儀嗤之以鼻道:「孫臏算得什麼,將來世人知道我張儀的人會比知道孫臏的人更多。」 羋月望天,歎了一口氣,道:「口氣夠大,只可惜先生如今的樣子太沒說服力。」 張儀嘿嘿笑道:「孫臏還裝瘋三年呢,還住豬圈呢,可後來怎麼樣,不一樣把龐涓給幹掉了。」 羋月蹲下身子,問他道:「那先生呢,也遇上龐涓了?」 張儀哼道:「比遇上龐涓還慘,至少孫臏那是遭人嫉妒。我卻是遇上個蠢牛,聽不懂人話的蠢牛。」 羋月奇道:「怎麼說?」 張儀恨聲道:「昭陽那頭蠢牛,說是丟了個叫和氏璧的玉,硬說是我偷的,就把我打成這樣了。唉,真沒想到我張儀自負絕世之才,居然為了一塊破石頭被人折辱至此。」當朝令尹,他便也是張口就罵,實是狂放已極。 羋月一聽此言,頓時站了起來,急道:「什麼破石頭,破石頭比你值錢多了。你居然把和氏璧給弄丟了,便是我也得打你一頓。」 黃歇也吃了一驚,忙問道:「什麼,是和氏璧不見了?和氏璧不是你小時候先王給你的,後來被威後搶走了,如何會到昭陽的手中?」 羋月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鄭袖鬧騰的……」當下便把此中緣由解釋了一下。 原來照例,楚國雙寶和氏璧是由大王收存,靈蛇珠由王后收存。不過因為威後喜歡靈蛇珠,便一直霸佔著沒有給南後。這倒也罷了,不料鄭袖另有野心,見南後無和氏璧,這邊就想哄著楚王槐把和氏璧賜給她,好壓南後一頭。 雖然此事被南後暗中報與楚威後,楚威後召鄭袖來斥責一頓。但便是母后的威儀,亦比不過枕頭風夜夜吹拂,鄭袖每夜裡裝癡弄嬌,言自己頭疼心悸,必要得了和氏璧才能安枕。 南後見楚王槐漸似有被鄭袖說動之勢,索性一拍兩散。她病入沉屙,不管是和氏璧還是靈蛇珠,既不能令人延壽,便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卻不想令鄭袖得意,便尋思將和氏璧轉給何人,會使鄭袖無處下手。她探知令尹昭陽向來最好美玉,且位高輩尊,對楚王槐亦有扶立之功,正是可接手之人。 南後便一邊放風,對令尹道楚王槐欲以和氏璧酬其功,一邊又對楚王槐道,令尹向來最好美玉,先王亦曾欲賜其和氏璧,不如以和氏璧賜令尹。君臣會見,兩下皆有誤會,竟是一說便和,南後又不斷慫恿,楚王槐竟是酒酣耳熱之際,親手解下和氏璧賜與昭陽。 當下鄭袖氣了個半死,卻無可奈何。南後此舉給了鄭袖一個教訓,且讓鄭袖和昭陽結怨,且又能換來令尹對太子的支持。只是不曾想到,和氏璧才賜給昭陽沒多久,昭陽居然把和氏璧給弄丟了。 張儀聽得羋月的話語之意,竟是只為那和氏璧的丟失而心痛,便氣憤地叫道:「喂,我快被人打死了你不氣憤,居然氣憤那塊爛石頭,你們楚人真是莫明其妙,重物多過重人。」 羋月抓住黃歇的手,急道:「子歇,和氏璧剛剛被盜,有沒有可能找回來?」 黃歇亦知此璧對羋月的重要性,忙安撫道:「好,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 羋月雙目炯炯,咬牙道:「和氏璧是我的,我的。既然他們留不住,那就是他們沒有德行,不配持有。」 黃歇把激動的羋月擁入懷中,安慰著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不管和氏璧到了哪裡,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幫你找回來的。」 張儀拍著席子叫道:「喂喂喂,你們二人卿卿我我夠了吧,沒看這兒還躺著一個重傷垂死的病人呢!」 黃歇笑道:「放心,你雖傷重,卻不至於垂死。醫者說過了,你雖然看起來血淋淋,應該很痛,但頂多是皮肉傷,連筋骨都沒傷到。」 羋月轉頭亦嗔道:「哼,你與其為自己抱屈,還不如怪自己投錯了人。為什麼要投到令尹門下,令尹可是個老虎性子,觸怒不得!」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屈原正擬推行改制,當是需要人才之時,便道:「夫子屈原身為左徒,要不要你傷好以後我幫你推薦到他門下?」 張儀卻不領情,搖頭歎道:「算了。屈子是君子,君子如玉,只能用來犧牲或者供奉。而我張儀要的是揚名天下,爭勝列國。大爭之世人心如戰場,要如鐵的刀劍才合適我。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羋月不想他竟如此無理,怒道:「哼,君子如玉,跟你不是一路人?我看你這樣的人啊,令尹的板子都便宜了你,你就應該去投虎狼之秦那種讓人屍骨無存的地方,才最適應你吧!」 張儀聽了她這話,忽然直著脖子愣住了,好半天還直直地看著前方。 羋月嚇了一跳,道:「他可莫叫我一句話,刺激得瘋魔了!」 黃歇也忙上前,叫道:「張子……」 那張儀卻忽然狂笑起來,拍著席子道:「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 羋月奇道:「喂,你是不是急得瘋了?」 張儀卻止了笑,艱難地舉一揖,道:「多謝姝子,你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錯,我來楚國是個錯誤啊,楚國根本不適合我,所以我才有志不得伸展,有言不得辯。我就應該去投秦國啊……」羋月方詫異他忽然變得胡說八道起來,卻見張儀忽然轉身問她道:「喂,你有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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