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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春柱他們望著女人,愣了。那女人散著頭髮,還穿著紅旗袍,胸前有扣子沒扣全,敞著懷,胸部在月光下發出透人的光芒。那女人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目光純淨如水的樣子,將門口的男人洗了一遍。出於女人的本能,她雙手抓著兩扇門,十分警惕地問:「啥事?」

  春柱嘻嘻笑著說:「你不認識我們了,我是春柱。」

  女人便自言自語地咕嚕一聲:「春柱……春柱是誰?」春柱又說,「你不認識春柱總認識賈文錦吧?」又指著身後的幾個人說,「我們都是賈文錦鬍子隊的,日本鬼子投降了,我們就回來了!」

  女人一聽賈文錦幾個字,便笑了,張嘴「噢」了一下,打開了門。春柱他們連忙擠了進去。女人把幾個人放進屋,連忙伸頭朝外看看,然後把手指壓在嘴唇上「噓」了一聲。說:「小聲點,皇軍正到處抓鬍子隊呢,俺天天為你擔心。」

  幾個人被咱大娘弄得有些倉皇,不知如何是好。咱大娘回過身拉住了春柱,拉著就進了裡屋。春柱被咱大娘拉進了裡屋。春柱進了裡屋,外屋的幾個人站在那裡不敢動。春柱在裡屋望望女人又望望床,問:「小孩呢?」女人答:「看戲去了!」說著自顧自垂下了頭,好像陷入了沉思。女人突然對春柱說,「你怎麼能不認天生呢,他是你的兒呀。」

  春柱嘻嘻笑了,說:「是、是俺的兒子,俺認。他去看戲了,戲有啥看頭,還沒你好看!」說著在那女人的胸口抓了一把。女人有些驚喜地望望春柱,啪地打了一下春柱的手,天真無邪地笑了。說:「粗手。」

  春柱望著女人嘿嘿笑了。春柱笑著就撲了上去。女人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被春柱撲上來時,將點燃的油燈吹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女人在春柱身下說:「別把油燈打翻了,俺過門那天晚上,你把油燈打翻了,結果皇軍就來了。」咱大娘說著念念有詞:「洞房之夜打翻燈,從此日月如噩夢……你還是這麼性急。」

  外屋的幾個人見狀立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捨得走……

  大黑被鑼鼓之聲吵醒已是半夜了。大黑和其他幾位抗日英雄一樣,在酒席上最後終於抵擋不住村裡男人們的圍攻,敗下陣來。他不得不打起了遊擊,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了家睡了。大黑半夜起來聽到鑼鼓聲就走出了堂屋門,當時月亮十分的圓,正懸在院子裡的香椿樹頂上,不動。大黑一步跨出門,頓然被如霜的月光包裹了,這使大黑不由打了個寒顫。大黑立在院內細細聽了聽村前戲臺那邊的唱腔,便走出了院門。大黑來到了戲臺邊,發現春柱、二黑、金聲、萬鬥幾個亮腦袋聚在一起,很神秘地竊竊私語,完了便發出一種得意之笑。大黑走過去在春柱肩上拍了一下,問:

  「笑啥呢?」

  春柱見了大黑,十分吃驚,說:「咦!咋把你忘了?」幾個人也對著大黑樂。說:「恁好的晚上,咋會睡覺呢?好事可先被我們占了。」大黑便急切地問:「啥好事!可別把俺忘了。咱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春柱說:「哪能呢,好事咋會把你忘了。還來得及,秋收還沒出來呢!」大黑被幾個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急得什麼似的。大黑說:「你們再和我打馬虎,俺可惱了,快說!」

  二黑便伸過臉來。二黑正要告訴大黑。這時秋收屁顛屁顛地奔了過來。秋收見了大黑一拍大腿說:「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俺剛出來,你快去吧!我操,這世界上還有恁好的事!」說著往地上吐了口痰,十分滿足的樣子。大黑一把抓住秋收說:「快說,啥好事?」

  秋收說:「走,俺帶你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秋收帶著大黑來到了咱大娘的院門。秋收把大黑推進院子說:「你進去吧,堂屋門開著呢,俺可走啦,這事俺幫忙只能幫到這兒。還有一截路,美死你!」

  大黑糊裡糊塗地進了院門。大黑穿過院子,四處張望,見院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隔壁院子裡骨牌摔得啪啪震天響。大黑停在咱大娘的堂屋門口,輕輕用指頭一點,堂屋門便「吱」的一聲開了。大黑倒吸了口冷氣。心想賈文錦家有啥好事呢?大黑走進堂屋,月光也跟著擠進屋裡,一地光亮。大黑在堂屋裡輕聲喊了一聲,「有人嗎?」

  大黑聽到裡屋有動靜。大黑聞聲一掀門簾進了裡屋。一進裡屋大黑便愣住了,那女人赤條條地躺在床上,月光從視窗照進屋裡,一片月光灑在女人身上。大黑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一時沒弄明白眼前的一切。便定定地立在那裡,嘴張多大。

  「嫂子……」

  「俺不是你嫂子!俺不是恁嫂子……」

  床上的女人終於哭了。大黑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大黑明白過來後便覺得太陽穴像有兩條蛇一躥一躥地向外沖。大黑覺得一陣暈眩。「咦!」大黑猛地跺了下腳,大黑氣急敗壞地吼道:「簡直不是人。」

  床上的女人隨著大黑的吼聲,也「嗷」的一聲放開了哭腔。那女人一旦放開了哭腔,哭聲便大肆無忌憚,驚天動地。女人的哭聲首先引起了後院咱四大爺賈文燦的注意。大黑本來想勸嫂子,可女人的哭聲使大黑不由誠惶誠恐地退了出來。大黑剛退出堂屋,咱四大爺帶著他的弟兄都上了房了。咱四大爺大喝一聲:「誰?」

  大黑不敢停步,轉身就往外跑。大黑一跑,咱四大爺的槍也響了。啪、啪兩槍打的是大黑的後腦勺。大黑一個狗吃屎栽倒在院門口。

  戲臺那邊聽到槍響,一下就炸了。許多人往槍響的地方跑。春柱第一個跑到院門口,春柱看到大黑趴在門口,春柱低頭一看,大黑後腦勺上有兩個血窟窿,腦漿白生生地流了出來。春柱便喊:「大黑被人打死了,大黑被人打死了!」

  聞訊而來的村裡人圍在院門前,低頭看大黑。有人便問,誰幹的?誰幹的?咱四大爺賈文燦站在房上回答:「俺幹的!他沒幹好事。」

  「啊……」

  春柱聽到咱四大爺賈文燦這樣說,悄悄擠出人堆往家裡跑。春柱一邊跑一邊喊:「黑馬團白馬團的弟兄們快集合啦,鐵蛋把大黑打死了。」春柱跑回家,提著雙槍就出來了。春柱出來向天上砰砰打了兩槍,喊著向咱四大爺家撲去。

  這時,整個村子都亂了。村裡人亂喊喊:「不得了啦,鬍子隊和別動隊打起來了。」

  46.咱大爺之六

  咱大爺打死了龜田,黑馬團白馬團消滅了賈寨炮樓裡的鬼子,這件事引起的後果是嚴重的。日軍方面向八路軍提出了抗議,說八路軍黑馬團白馬團槍殺了我已經投降了的日軍,並且毀屍滅跡。為了保證投降日軍的生命安全,日軍將拒絕再向共產黨的八路軍投降,在八路無法保護我投降日軍生命安全的情況下,日軍只向國民黨的中央軍投降。

  八路軍接到日軍的抗議大吃一驚。怎麼會有這種事?在接受日軍投降的事情上,八路軍是有嚴格的紀律的。八路軍立刻調查,發現那所謂的黑馬團白馬團根本就沒加入過八路軍,只是一個地方武裝,打了八路軍的旗號。八路軍向日軍發出了嚴正聲明,聲明說在豫南一帶活動的黑馬團白馬團根本就不是八路軍。經查黑馬團白馬團的司令其實是中央軍的軍官,應歸屬鄂豫皖遊擊兵團,而鄂豫皖遊擊兵團歸第十戰區指揮。他們打著我八路軍的旗號槍殺了已經投降的日軍,這是有人別有用心故意栽贓,誣陷我八路軍,從而達到不讓日軍向我八路軍投降之目的。你們可以不向黑馬團白馬團投降,但是不能不向我八路軍投降。如果你們拒絕投降,我們只有用武力解決。

  日軍又向中央軍提出抗議,結果中央軍卻聲明說,在豫南一帶活動的所謂黑馬團白馬團原本就是八路軍。早在幾年前就是了,有兒歌為證。現在黑馬團白馬團槍殺了投降日軍,八路軍就不承認了,這是不負責任的。現將八路軍編的兒歌提供給日軍,請日軍明察。如下:

  日本鬼子太混蛋

  燒殺搶掠啥都幹

  鄉親們呀該咋辦

  端了炮樓讓滾蛋

  誰是俺來俺是誰

  共產黨呀在抗戰

  八路軍呀俺的天

  黑馬團來白馬團

  中央軍將兒歌原樣不動地提供給日軍,用心險惡。這不但說明了黑馬團白馬團是八路軍,而且還借兒歌罵日軍,從而達到激怒日軍,讓日軍不要向八路軍投降之目的。為此,在日本投降後很多地方的炮樓都是八路軍硬打下來的,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這樣,在抗戰勝利後,黑馬團白馬團成了姥姥不疼、奶奶不愛的角色,成了沒娘的孩子。只是這一切咱大爺賈文錦還不知道,咱大爺在鎮上養傷等姚抗戰的消息呢。咱大爺沒等來姚抗戰的消息卻等來了黑馬團白馬團的鬍子隊和別動隊火拼的消息。這消息讓咱大爺憤怒,自己的弟兄打起來了,這不就是左手打右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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