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128)_鐘源

一二八

　　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我們救不了窮，但能救急！要讓這魚米之鄉記住我胡家『雪記』，最好不過病中救命。

　　而且大西北的人和在那兒作戰的楚軍也需要！」「好，我一定辦好。」

　　「還有一件最急也最重要的事，要在明後兩天辦成！」「什麼事？」「我要娶芮瑾！」「娶芮瑾？」柳成祥吃驚地扭過臉看著他。

　　「我剛才從窗戶看到，她來了。

　　請你們夫婦倆，一定要說服她！拜託了！」「可……還有老太太她呢！」「我回去就和老太太說！豁出不吃晚飯、跪上一天兩宿，也要讓她老人家吐口！」胡雪岩堅定地說……芮瑾看著胡雪岩和柳成祥出了二門，走了出來，進了夢瑾的屋子。

　　蘇環妹不安地跟著她。

　　夢瑾和文秀、羅禧都站了起來。

　　「你叫夢瑾？」芮瑾冷冷地問。

　　「是的。」

　　夢瑾點點頭應道，毫不膽怯地打量著她，問，「您就是芮瑾小姐吧？」「你怎麼知道？」芮瑾反問，心怦然一動。

　　「東家說我長得像你，說你是他妹妹，讓我伺候你。

　　你這是才從上海回來？我這回可有事情做了！」夢瑾歡快地說。

　　「又一個妙齡靚女……」芮瑾的眼裡掠過一絲妒恨、一縷憂傷，喃喃說了半句話，猛地轉身走出去。

　　在院子裡，剛回來的柳成祥攔住了她，說：「芮瑾，請你到環妹屋裡，我有話說！」芮瑾猶豫了一下，轉回了身……胡雪岩回到府中，興沖沖進了母親的臥室。

　　「娘！看！聖旨！」胡雪岩快步走母親跟前，為她展開聖旨。

　　「聖旨？這……這就是皇上下的聖旨？」胡母神情激動，眼睛瞪大，兩手顫抖著摸著聖旨。

　　「這兩個字就是『聖諭』！」胡雪岩將封面上的兩個字，指點給不識字的母親。

　　「不是聖旨嗎？」「『諭』和『旨』是一個意思！」「噢！就像人有個大名，還有個乳名一樣？」「什麼呀!」胡雪岩說著大笑起來。

　　「不對？那……」「差不多……就算一個意思吧。」

　　胡雪岩只好連連點頭。

　　「這上面都說了什麼？」胡母又問。

　　「兒念給娘聽！」胡雪岩說著捧起上諭。

　　同治六年七月初八日諭內閣：據六月初五日左宗棠急奏：西征大計，衛國之舉，糧餉軍械是為關鍵之所在，現已滯礙甚甚，特保舉杭州義商胡光墉，為上海轉返局委員。

　　該奏所言甚切，且引胡光墉協辦常捷軍並福州船政局事，足見胡光墉懷忠君愛國之心，非等閒唯利是圖之商人，特准奏著胡光墉為上海轉運局委員，籌辦左宗棠西征軍需諸事宜。

　　欽此。

　　胡母雖然聽得不全懂，也明白了大概意思，高興得直淌眼淚，說：「這……真是給我雪兒的！給我雪兒的……」胡雪岩掏出左宗棠的信，說：「這是左大人給我的信，授我全權處置一切軍需！現在，他已到大西北甘肅的蘭州，正為糧餉、軍械急得打轉。

　　楊大人要我趕緊去上海。」

　　胡母忙問：「什麼時候走？」胡雪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楊大人讓我明天。」

　　「明天就走？」胡母面露難舍之色，扭頭吩咐丫鬟，「阿敏，去告訴廚子，再多加幾個菜！」「是！老太太。」

　　阿敏說著，走了出去。

　　胡雪岩看著母親，低下頭，說：「兒已請求推遲了兩天，因為……還有一樁大事要辦！」他說著，跪在了母親面前。

　　「你？這是幹什麼？起來起來！」胡母吃驚地說，伸手拉他。

　　胡雪岩撥開她的手，說：「此事要經娘的應允才行！娘不答應，兒就一直跪下去！還會吃什麼晚飯？」胡母有些急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娘依你就是了！快起來。」

　　胡雪岩抬頭看著她，十分鄭重地說：「娘可答應了！不要反悔！」說著，站了起來。

　　胡母一指椅子，說：「有話坐下說嘛！什麼事？像天要塌下來、地要陷下去似的。」

　　胡雪岩沒有坐，說：「我想明天辦喜事，娶芮瑾！」胡母頓時驚呆了，半張著嘴，瞪大了眼睛。

　　胡雪岩又跪下了，說：「娘知道，兒一直喜歡芮瑾。

　　娘！您就成全了兒子吧！這是兒今生最大的事、最大的心願！娘……」胡母似乎從夢中驚醒了，忽地站起身，手指著他，怒不可遏地說：「你……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呀！」胡雪岩直溜溜跪著，神情冷峻，盯著母親，倔強地說：「兒不敢！可兒心意已定，這次非娶她不可！不然，我就不吃不喝，一直這麼跪到死！」胡母的身子抖著，嘴直哆嗦：「你、你拿死來嚇唬我？」胡雪岩說：「兒這不是想嚇唬娘！兒不娶芮瑾，內心深深慚愧，實在無顏再活在世上！」胡母兩腿一軟，頹然坐在椅子上，一手捂住嘴，發出淒淒艾艾、一頓一頓的低聲抽泣。

　　胡雪岩閉上眼睛，仍直直跪著……阿敏進來了，大驚。

　　胡雪岩說：「阿敏，出去！不得對別人說這裡的情形，包括太太。」

　　阿敏應了一聲，趕緊離開。

　　胡母終於停止了流淚，又用當年的話來阻止他，極力使聲音平和：「雪兒，娘不讓你娶她，為的什麼？」胡雪岩睜大眼睛看著她，誠懇地說：「娘當然是為了兒好！可娘這麼做，兒也依著了，當時過的是啥日子？後來，是芮瑾賣船資助我出去做生意，才有了今天這江南第一宅，這頓頓山珍海味，這滿身綾羅綢緞，這錢莊、當鋪、土地等……兒從小就聽娘教誨，做人要知恩圖報……」胡母打斷了他的話：「這是你的命！命裡註定你今生有大富貴。

　　她幫你，是看出你日後會有出息的一天……」胡雪岩的聲音變調了：「娘說這話不覺得虧心嗎？芮瑾為了我，把命都豁出了。

　　這也是虛情假意？人若死了，還能圖個啥？」胡母的嘴仿佛被什麼東西給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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