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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我從頭告訴你。」

  胡雪岩變為仰臥,看著屋頂,腦海浮現出芮瑾,輕聲說了起來……玉慧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不瞞你說,我每天都會想到她。」

  胡雪岩說到這兒住了口,合上雙眼。

  玉慧睜開眼睛看著他。

  蠟臺上的蠟燭燃盡,屋裡一片黑暗。

  天上明月的清輝,透過窗紙射進來。

  屋裡的可見度在緩緩增大。

  胡雪岩又側過身,把玉慧攬在懷裡,問:「你生氣嗎?」玉慧反問:「等回到杭州,有了她,你還會喜歡我嗎?」「你是我的二太太,而她……」「你不是早就很想娶她了嗎?上次生離死別,日後回了杭州,還忍心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當然不!即使娘再反對,我也要娶她。

  可你放心,就是有了她,我也不會對不起你。

  你我也是患難之交!正像沒她,我不會出來做生意;沒你,我能做成生意,也發不了財。

  我會永遠待你好的!你信吧?」玉慧的心一熱,「嗯」了一聲,臉和他的脖子貼得更緊。

  胡雪岩輕撫著她的臉頰,問:「你怎麼曉得的芮瑾?誰告訴你的?」玉慧歎口氣,說:「放心,你的人不會對我說什麼的。

  其實,我早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出,都把我當成多餘的……」胡雪岩一笑,說:「是嗎?他們要怪只會怪我。

  你別在意!隨人想去吧,時間一長,也就見怪不怪了。」

  玉慧抬起目光看著他,更加感動。

  胡雪岩為她解著內衣衣扣……胡雪岩忽然想起一件事,說:「明天上街,你先讓畢四姐約來唐買辦,請他喝頓酒。」

  玉慧一驚:「這是為啥?」胡雪岩又笑笑:「感謝他又為借貸出了力嘛!」「要感謝,也該你和王將軍出面啊!」「還有重要的事要你順便探聽。

  我們在,他就不能說了。」

  「探聽什麼?」「你巧妙地問問他:現在李鴻章最想辦成的是什麼事情,有什麼難處。」

  「他能清楚?」「他在前不久,成了李鴻章的私人翻譯和洋務幕僚。」

  「他要是不說呢?」玉慧很不情願地說。

  「那便是你不會問!他不是早就對你垂涎三尺了嗎?」胡雪岩說著輕聲笑了。

  玉慧猛地掙開了他的臂膀,瞪著他:「你還在拿我當過去的玉慧?」胡雪岩忙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開句玩笑嘛!你是我的二太太……」玉慧打斷了他的話:「那是你說的!杭州的老娘能認我這媳婦嗎?你若真拿我當二太太,便不會豁出我去和別的男人……」胡雪岩有些急了:「看你都想到哪兒去了?我又不是讓你自個兒去見唐廷樞,有畢四姐陪著,他會敢怎麼樣?事情是這樣,這一年多,李鴻章總是對我設坎兒。

  我不能再戧著他,得找個走動他的機會,生意才能順當。

  你這回和一年前那次找唐廷樞一樣,也是幫我!」玉慧噘噘嘴,說:「那時我還是和你剛結識……」胡雪岩緊接著問:「如今你成了我的二太太,不該更加出力地幫我?」玉慧舉起手,拍打兩下他的胸脯,撒嬌地說:「你總是有理!我講不過你行了吧……」「那就打?」胡雪岩笑嘻嘻地問,猛地用力把她摟在懷裡……翌日下午,英國租界內的一條街上,一個藍眼睛、胖大的巡捕,正揮著馬鞭抽打一名乞丐。

  乞丐在地上滾著,號叫求饒:「饒了我吧!啊——我再也不敢啦,嗷——」巡捕仍在抽動著……突然,兩杆架在一起的紮槍支住了巡捕舉著鞭子的手。

  巡捕抬頭一看,大驚:舉著紮槍的是兩名褲腿肥大的淮軍兵丁。

  再一回頭,只見李鴻章正在下轎,撩轎簾的是丁日昌和唐廷樞,兩側還有數十名全副武裝的侍衛。

  那名乞丐見來了當官的,爬起身要逃又沒敢,忙跪在了路旁。

  李鴻章陰沉著臉,穩步走近巡捕,問:「此人何錯之有,惹得你擅動鞭刑?」唐廷樞用英語譯給巡捕聽。

  巡捕用英語回答著。

  唐廷樞用手一指,譯給李鴻章:「此人在那裡……」李鴻章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幾丈之遙的一座樓房的牆腳和地上濕了一片。

  他頓時明白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跪著的乞丐,嘴上卻說:「越窮越吃虧,越冷越尿尿!」唐廷樞剛開口翻譯,被李鴻章威嚴的一聲「嗯?」給止住了。

  李鴻章接著高叫了一聲:「來人啊!」丁日昌忙向護轎的侍衛們一招手。

  兩排侍衛都跑了過來。

  李鴻章向那尿濕了的牆腳一指,下令:「都臉沖著牆,給我撒給他看!」侍衛們迅速跑到牆邊,解開褲帶。

  那個巡捕瞪大了兩眼,看著他們……忙向李鴻章深鞠一躬,掉頭就跑。

  那名跪著的乞丐扭頭看著眾侍衛撒尿,不由「嗤、嗤」笑了。

  李鴻章氣得踢了他一腳,吼道:「滾!」乞丐的身子一抖,磕一個頭,爬起身,朝著與巡捕相反的方向飛也般逃走了。

  李鴻章扭臉看看就在前面的德國泰萊洋行,還是走到轎前,上了轎。

  唐廷樞先頭向泰萊洋行快步走去。

  李鴻章屈尊前來泰萊洋行,是因為手頭暫無銀子,還要馬上購買設在上海虹口的美國旗昌鐵廠。

  自從「辛酉政變」後,實掌朝政的恭親王奕提出「自強」的口號,搞起洋務運動,李鴻章便積極回應。

  三個多月前,他上了一道《學外國利器覓制器之器》折,在折中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中國文武制度,事事遠出西人之上,獨火器萬不能及。

  中國文物制度,迥異外洋榛獸之俗,所以郅治保邦、固丕基於勿壞也,其自有在。

  伏思當今,厝火積薪,可危實甚。

  外國利器強兵,百倍於我,內則狎處輦轂之下,外則佈滿江海之間,實能持我短長,無以扼其氣焰。

  盱衡我軍,靖內患或有餘,禦外侮則不足。

  而因循積弱之由,已非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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