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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懷念連隊2

  熄燈好半天了,班長怎麼也睡不著,她老是對敏的頭髮放心不下。再說,晚上的班務會也讓敏那可疑的頭髮攪得七零八落。全班人馬的心思怎麼也集中不到班務會的主題上,動不動就跑到敏的頭髮上。那些傢伙們對敏的散發著香味的可疑的頭髮愛不釋手,輪流撫摸,爭先恐後地像表決心一樣紛紛表示下個星期天也要上「戴安娜」去,也要鉸這種頭。敏還像個專家似的,指導這個鉸這種頭,指點那個鉸那種頭,像她在主持班務會一樣。氣得班長只好提前喊了解散。

  樓梯上有腳步聲,班長借著走廊的燈光看了下表,快十一點了,班長知道分隊長談戀愛回來了。

  話務連的女幹部們的戀愛季節在時間上是有優惠政策的。班長推開分隊長的房門時,見分隊長正歪在被子上愣神,班長知道分隊長又跟男朋友鬧彆扭了。

  分隊長見班長這麼晚還沒睡,忙坐起身子,有點神經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班長說:「沒什麼大事。」接著班長就把不是什麼大事的敏的頭髮的事說了。

  分隊長皺著眉頭不太相信,自言自語地叨咕:「不會吧?一套軍裝都沒穿破的小新兵,還有這個膽子?」班長說:「但願不會。」

  分隊長想了想,心裡不踏實,就對班長說:「你去把她給我叫來。」

  睡眼惺忪的敏一進來,分隊長一眼就看出了敏頭上的大逆不道,分隊長的火一下子就躥了上來。

  分隊長的火是現成的。今晚跟男朋友約會,快十一點了,男朋友死活不願放她回來,任她怎麼解釋部隊的紀律都不行。這個有著學士學位的工程師最後竟然說「部隊什麼破紀律!」這話讓分隊長聽了很刺耳,自然就很惱火,倆人是不歡而散的。有的時候,分隊長覺得跟一個地方老百姓談戀愛真是很累,那種勞心勞神的累,簡直不亞于訓練一個新兵。

  分隊長尾裡沒開大燈,只亮著床頭上一盞度數很低的檯燈。昏暗中,列兵敏揉著眼睛一副睡不醒的可憐相。

  分隊長望著敏的大逆不道的頭氣憤地想:一個老百姓無視部隊的紀律也就罷了,你個入伍快一年的士兵竟然也敢無視部隊的紀律,真不知你的膽子是怎麼長的!

  分隊長決定單刀直入。分隊長有這方面的經驗,尤其是對這種軍裝還沒穿舊的小新兵;分隊長有把握百戰百勝,萬無一失。「在哪兒資的頭?」分隊長的聲音在昏暗中出其不意。冃瞪口呆的敏望著坐在檯燈邊上如一幅剪紙的分隊長不知如何是好。敏的腦袋裡像忽然闖進了千萬隻蜜蜂,嗡嗡嗡地亂成一團。敏覺著有點冷,感到自己的手腳都是涼的。

  分隊長望著昏暗中的敏,似乎能感到敏手腳的冰涼。分隊氏繼續不動聲色,分隊長知道這個時候不動聲色比大喊大叫管用。

  敏在分隊長的沉默中開始瓦解。敏想承認,怛敏看到坐在椅子上沉著一張臉的班長又覺得不太好承認。敏突然有一種僥倖:分隊長在詐我吧?這樣一想,敏就強撐著回答:「分隊長,我沒燙頭。」

  分隊長問:「你沒燙頭?」敏只好回答:「我沒燙頭。」分隊長又問:「真沒燙?」敏只好又回答:「真沒燙。」分隊長抬高了聲音再問:「真的沒燙?」敏壓低了聲音再回答:「真的沒燙。」分隊長不再問什麼了。屋裡很靜,敏的心裡卻很亂。敏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看,敏搞不清楚分隊長和班長此刻的表情;敏極想抬起頭來看看,但試了幾次,敏始終也沒敢抬起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煥然一新的腦袋。

  「去。」好不容易又聽到分隊長的聲音,分隊長的聲音是給班長的,「打一盆水來。」

  敏不知道分隊長要幹什麼,吃驚地抬起頭來,見班長已經拿著分隊長的臉盆出門了。

  班長端了一盆涼水進來,拖過一張方凳,把臉盆放上,又提起暖壺,「咕咚咕咚」倒了大半壺熱水。做完這一切,班長又坐回到暗中的椅子上。

  敏被這一切搞得心跳都亂了,敏覺得屋子裡的空氣愈來愈稀薄,氣都不夠喘的了。

  分隊長走到敏的跟前,伸出一隻胳膊搭在敏快要力不支行的瘦肩上。分隊長的眼睛在捕捉敏的眼睛,敏的眼睛被分隊長的眼睛搜捕得只能呆在腳尖前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敏聽見分隊長叫著自己的姓加名,非常的鄭重其事。敏聽見分隊長一字一句地說:「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的頭髮到底燙沒燙?」敏大口喘著粗氣,想:事到如今再改口已經晚了,還會給分隊長和班長留下我愛撒謊的壞印象。既然這麼多人都看不出是燙過的,也許分隊長真的在詐我呢?現在只好也只能死不承認了。敏咬著牙回答:「沒有,我沒燙。」分隊長細長的乎從敏的瘦肩上滑了下來,這個舉動令敏感到絕望。敏看到分隊長把手伸進臉盆裡,抽出來,甩著手上的水珠,邊甩邊說:「水正好,你把頭髮濕了。」

  敏吃驚地抬起頭來,吃驚地望著分隊長,見分隊長滿臉寫的都是不容置疑。敏沒有辦法,只好慢慢地彎下腰,把昨天剛意氣風發的頭髮一點一點地浸到清澈的、溫暖的水中。

  敏把頭從水中抬起時,班長遞過來一條幹毛巾;待不知所措的敏不知所措地把頭髮擦乾時,分隊長又遞過來一把小鏡子。敏茫然地接過鏡子,下意識地舉到面前。鏡子雖然很小,但敏還是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住了。

  敏清楚地看見: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捲曲的痕跡隨處可見!敏一下子就哭了,眼淚很多很多地哭了。

  早晨一起床,跟敏睡對頭的山東兵王麗就咋呼起來:「哎呀媽呀!誰把你的頭糟踏成這德性?」全班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緊急集合到敏的頭上,屋子裡頓時嘰嘰喳喳地像炸了窩的鳥巢。副班長轉過頭去口氣很不好地質問班長:「是你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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