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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無法溫柔3

  兒子越長越快,睡覺成了個大問題。

  國和潔睡的床是部隊營房配製的木板床,三個人睡在上邊擠是沒什麼說的了。兒子小的時候還湊合著好說,隨著兒子讓荷蘭奶牛催得一天價瘋長,兩門子擠得只能緊密地團結在一個被窩裡。大冬天裡兒子拉了尿了,潔爬起來清理整頓,就株連著國跟著受凍受寒。一次國不高興地嘟囔了幾句,潔正讓好夢被打斷的火烘著,一生氣,抬腿就是一腳,「咚」一聲,睡在床邊邊七的國掉到了地上。

  買床成了當務之急,這點兩口子達成了一致的共識。問題出在買大床還是買小床上。

  潔主張買大床。潔說,要買就買個寬寬大大舒舒服服的好床。三口人睡在上邊松鬆快快,自自在在。潔還有個外國理論在後邊撐腰:據外國權威研究,人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咱要對得起那三分之二。

  國卻要買張兒子睡的小床。國考慮的是小床便宜,開支只是潔說的那種大床的兒分之幾。國也有個理論跟在後邊,只不過國的理論是國產的:量體裁衣,有多大能力就辦多大事!

  潔氣得說國,我就見不得你這個小農意識小家子氣!長痛不如短痛,那個破床早晚―新的,晚換不如早換!

  國說,我就奇怪你這種意識形態是從哪來的,沒有那麼好的經濟基礎哪來這麼闊氣的意識形態?

  潔說,你少跟我咬文嚼字!你那個黨政自學考試的破大專還跟我本科生練?我鄭重告訴你:買大床!國說,我也嚴正告訴你:買小床!買大床!買小床!大床!……

  兩口子吵了半天白吵,倒不是各不相讓,問題是大床小床都有紕漏。大床的紕漏是哪來那麼多錢?小床的紕漏是哪來那麼大的地兒?

  錢和地兒聯手打敗了兩口子睡安生覺的好夢。一天,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救了兩口子睡好覺的樸素的願望。具體說來,是救了潔睡寬大舒適的大床的好夢。

  不速之客是星期天下午五點多到的。國看了半天不認識,潔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來客有點傷心,眼淚汪汪地叫著潔在二醫大時的外號:美痣子,真不認識我了?

  潔的兩目中間有顆紅痣,那痣不偏不正長得有點像印度新娘額頭上點的朱砂,因此有了個東洋味很濃的美稱。

  噢……潔一拍腦門想起來了,張開兩隻油乎乎的髒手撲了上去,大叫,江思雨!是你呀!你不是出國了嗎?你怎麼蹦到這兒了?潔一米六九的大個子蓋在小巧玲球的江思雨身上,把江思雨壓得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的。國在一旁看不下去,就把潔拖開,說,洗洗你的手去,別把人家的衣服搞髒了。

  潔這才站穩腳跟仔細打量起江思雨來,見江思雨穿的的確與眾不同。一套淺咖啡色套裙,穿在有著象牙般膚色的身上,氣度果真不凡。

  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居家衣服,破爛說不上,寒穆是跑不了的。潔就有點不自在,繼而心裡就不是滋味地翻騰開來。

  潔和江思雨天南海北神聊了一通,不知不覺地天擦了黑。國進來開了燈,笑著說,你們真能聊,不餓嗎?吃飯吧。

  飯桌上,江思雨看著桌上紅紅綠綠很有色彩的飯菜,看看潔的丈夫國,又看看白白胖胖的兒子晶,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說,潔,你老這麼走運,真羡慕你!

  潔望了眼她價錢可觀的時裝,嘴上言不由衷地問了句:是嗎?是的,真是的。生怕潔不信的樣子。

  江思雨吃完飯又坐了會,要告辭時,從那個很精緻的坤包裡取出一個白信封。信封是北京很有名的一家美國人開的五星級飯店的內部信封,光看那名字,就把國和潔鎮了一傢伙。

  江思雨說,潔,你忘了嗎?那年我媽媽在長海醫院住院,手術時錢不夠,你給了我二百塊錢。

  潔眯起眼睛想那二百塊錢的壯舉,依稀記得有這麼件事,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看你,都過這麼多年了,還記它幹嗎!

  日光燈下,江的眼睛泛起潮來,很動感情地說,潔,我怎麼能忘呢?這次回國,我是專門來還大家這份清的。

  潔徹底想起來了,那次是系團總支發起的募捐,潔捐得最多,潔把自己準備買小答錄機的錢傾倒一空。

  匯思雨把白信封往潔跟前推了推,聲情並茂地說,潔,這不能算還錢,這情我是還不起了,算我一點心意吧!

  潔嚇得趕緊往後縮身子,話也不會說了,搖著手一個勁地在「別」字上打磕巴。還是國遇事不慌冷靜機智,把那氣派的美國飯店推了回去,誠懇地說,大家同學朋友一場,這點事千萬別掛在心上。潔在一旁緊跟,就是!就是!

  潔,江思雨聲音很大地叫了一聲,定定地望著潔和國兩口子,一行清澈的淚水掛在象牙般白皙的面頰上,哽咽地說,你們就讓我盡了這份情吧!

  美國的五星級飯店靜靜地躺在潔和國家被煙頭熱水燙得斑斑駁駁的茶几上,讓潔和國不知如何是好。

  乖乖,美元哩!國的聲音打著明顯的顫,有點像阿裡巴巴在叫四十大盜的門。

  一百一張的美元,一共二十張。國把綠色鈔票舉在日光燈下,要看看裡頭是否也藏著名堂。國按國家外匯牌價和黑市對換價分別換算了一下,上帝!哪一種都夠國和潔振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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