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諜戰上海灘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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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處長,我們的確坐的是同一條船,只不過船艙分了上、中、下等而已。頭等艙的旅客有權走貴賓通道,同時,也可以上甲板跟普通艙的旅客一起看看海。明白了嗎?」 「明白。」汪曼春臉上裝了勉強的笑,她的臉色青黃,像檸檬切了片泡進了玻璃杯,黏糊糊的蒼黃。她真想當面給他一拳,或者掉頭就走。可是,自己偏偏手和腿都不爭氣,居然氣得有些站不穩。 「你不明白,我的汪處長。」明樓的眼睛凝視她片刻,忽然對她溫情十足地粲然一笑。他走到大玻璃窗前,說:「曼春,你來。」汪曼春跟著他的腳步來到窗前,窗外是一條柏油馬路。明樓放低了聲音說:「我今天是叫你認真看路來的。」 汪曼春愕然。 「曼春,你在76號可以心情輕鬆地看打看殺,或者換句話說,親殺親埋,身體力行。證明你已經是新政府強權下的鐵翼了。但是,你要記住,再強的巾幗英雄于亂世中始終都是依附強權的一翼而已。而新政府的羽翼將慢慢豐滿,所以,懂得收翼放翼,甚至剪翼,才是躋身為一翼的首選。我就是在替你剪翼,當面潑冷水的人,才是親人。你,明白我待你的心嗎?」 汪曼春感覺自己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給害死了。明樓的嘴可以把最不講理的話瞬間化為一段掏心掏肺的肺腑良言,她忽然又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畢竟明樓說出了「親人」這兩個關鍵字。 「師哥,我從沒想過要跟你起爭執。」 「你呀。」明樓用手去推她的前額,「我們馬上要面對最嚴峻的商戰,最殘酷的政戰,最黑暗的暗戰。在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刻,『情戰』真的是微不足『戰』了。」他似真非真地笑著,關懷著,甚至暗示著。 在明樓心裡,一定要牢牢控制住汪曼春,鬆緊適度,這個絕妙「好棋」他要用在刀刃上。 因為一旦啟用,萬劫不復。 一名隨從進來報告:「會長,總裁室機要秘書李同知和岡田芳政已經到了。」汪曼春和梁仲春聽到這個名字,都同時一震。岡田芳政是日本特務機構「松機關」要員。 「請李秘書和岡田君到第二會客室稍候。」明樓說。 「是,會長。」隨從出去了。 明樓站起來穿外套,對汪曼春和梁仲春說:「你們回去後,跟易先生商量一下,儘快拿出『和平大會』安全保衛的方案來。」 二人立正稱:「是。」 明樓走到門口,突然對汪曼春說:「今天晚上我會回家去住,擱在你書房裡的行李,麻煩你請司機直接替我先送回去。」 汪曼春說:「是。」 明樓走向明亮且寬敞的走廊,幾名衛士和隨行文秘跟著,一名秘書從樓梯上追過來,一邊跟著明樓的步伐,一邊報告:「會長,中央陸軍軍訓團政訓處長羅志強請急批軍費的條子來了。」 「誰開的條子?」 「說是周先生。」 「那就先從中儲銀行那裡給他調一筆款子。」 汪曼春站在走廊上,看見明樓忙得不亦樂乎。不料,梁仲春鼻子裡噴出一口冷氣來,說:「我說呢,原來朝廷有人好做官啊。」 汪曼春根本就把這句同行的酸話當成耳旁風。她看著明樓漸行漸遠,她的心中百味雜陳。雖是一條走廊,她覺得自己和明樓卻遠隔千里。 傍晚,一輛黑色的汽車由新政府辦公廳直接開往明公館。 天色漸漸陰暗下來,瀟瀟地下起了小雨,殘枝落葉掩覆著林蔭小道,青色的暮煙,從車窗邊淡淡掠過。明樓閉目養神,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把自己的真面目遺落在了上海暗夜的迷霧裡。 明樓回到明公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一身疲憊不堪的他倒在沙發上就不想起來了。司機阿誠替他整理好了房間。用人告訴明樓,大小姐在小祠堂等他,明樓知道,明鏡在等自己去上演一場「三娘教子」,偏偏自己想唱一齣「大保國」。戲碼在明鏡手上,不過呢,唱本在自己心裡。 那就順其自然了,明樓想。 所謂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館裡單辟了一間房子,掛著明家的祖父母及父母的遺像,用於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祭祖,對明家子弟開放一夜。平常都是上鎖的,當然,那間房子裡還有一個小秘密,有密室,相當隔音。 當明樓走進小祠堂密室的時候,他就知道,麻煩大了。 明鏡穿了一身黑絲絨的湘繡旗袍,冷著一張臉,坐在房間裡,方桌上供著父母靈位,祭著一根馬鞭,明家的祖上是販馬出身的,所以,祭馬鞭一來代表不忘本,二來代表明家的家法,明樓想著,怎麼樣才能跟明鏡在相對和平的環境下,於抗衡中獲取互相妥協。 「跪下!」明鏡疾言厲色。 明樓在外做事的準則是:趕盡殺絕!而在家裡的原則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明樓雙膝跪下。 「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這輩子都住在汪家?」 「大姐您誤會了。」明樓說。 「誤會?」明鏡冷笑一聲,「你當著父母的面,老實告訴我,你心底是不是還惦著那個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明樓無頭無尾答了這一句。 明鏡寒光逼眼,銳氣逼人地說:「好,很好。你還知道辨忠奸善惡!那我問你,你既然心中無她,為何這五年來一直沒有再交女友?你不要拿緣分未到來搪塞我,我是斷然不信的!」 「姐姐要聽真心話?」 「講!」 「匈奴未滅。」明樓言簡意賅。 這是明鏡聽到的最鏗鏘有力的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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