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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汪曼春看著新會長辦公室的門不斷地推送、開合,文秘、職員、軍官,甚至有日本人絡繹不絕地進進出出。看得出來,新會長的工作量形同「海」量。

  她站在這裡,心裡總有點奇怪的感覺,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從何而來。梁仲春很不適應地站了一個鐘頭,終於有了些怨氣,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汪曼春看看他,沒說話。她心裡很清楚,現在是新政府力利分割的關鍵時刻,每一個官員的升遷和謫貶都是難以預料的。

  忽然,辦公室裡傳來一聲鬼哭狼嚎的求饒聲,聲音異常刺耳,半分鐘之內,有兩名護衛拖著一個男人從房間裡出來,那個男人渾身癱軟,一個勁地號哭。

  汪曼春認得那個男人,是新政府軍事訓練部次長的侄兒,據聞半個月前他以教官的身份在訓練部的新兵營地裡強姦了一名女兵。新政府礙著他伯父的面子一直沒有處理他,想不到這裡有一個不怕事、不怕得罪人、雷厲風行的長官。

  一個文秘從辦公室裡面走出來,說:「二位,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明先生還有一件公務正在處理,不過,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

  明先生?汪曼春的某種假設開始形成了。

  她和自己的同事一起走進新會長的辦公室,她眼前一亮,心肝都震了,她果然看見了明樓。

  她看見了明樓,而明樓此刻並沒有看見她,或者說是沒有抬眼看她。

  明樓斜倚在圈椅上,一隻手撐著腰,姿勢很隨意,垂著眼臉,在沉思。他的臉對著大而光潔的玻璃窗,窗子外面正對著「佛西樓」,一家德國鄉村俱樂部。

  明樓身邊的秘書、隨從、工作人員無論男女,一律穿著嚴謹的中山裝。他們大約依著慣例似的等著明樓深思熟慮後再處理棘手的事情。果然,不一會兒明樓睜開眼,問:「剛才說到哪兒了?」

  「關稅的額度。」女秘書答。

  「關稅總數每個月至少要保證兩千萬元的收入。」明樓一邊想,一邊核算著,「統稅多少?」

  「須一千三百多萬元。」

  「一千三百多萬元,現在半數都不到。」明樓說,他伸手去拿咖啡杯,隨從上來給重新換了一杯,「通知中儲銀行總務處馬副處長,我們可能要調用他們的預備金。」

  「是,會長。」女秘書記錄後退下。

  阿誠上前說:「梁處長和汪處長來了。」

  明樓這才轉過身來,把注意力集中到兩位處長身上。梁仲春與汪曼春同時立正、敬禮,站得筆直。

  「卑職特工總部行動處處長梁仲春。」

  「情報處處長汪曼春。」

  明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梁處長是吧?」明樓先跟梁仲春搭話。

  「是,明長官。」梁仲春的聲音很洪亮。

  「昨天晚上,我跟你們易主任談了一次話。」明樓的眼光裡也涵蓋了汪曼春,「我呢,只是個掛名的特務委員會的會長,真正幹實事的人,還是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夠儘快拿出一系列能夠制止重慶分子,或者是中共抗聯等對新政府官員的『暗殺』計畫。」他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說,「上個月,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新政府損失了新任官員二十一名,二十一條人命呀!」明樓聲音頓時上揚了。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他重重一拍桌案。

  「明長官息怒。」梁仲春低下頭,說,「我們已經槍決了在押抗日分子四十五名,以示報復。我們還會……」

  「報復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是要有效控制住『暗殺』。」明樓眼光裡隱隱透著寒光,讓人觸骨地感受到他無聲的震懾力。

  「說到抗日分子的槍決名單,四十五名裡面,居然有一個十四歲的賣花女孩子,罪名居然是『破壞案發現場,擾亂治安』?這是重慶分子嗎?是中共抗聯嗎?簡直就是草菅人命!還有,我記得,梁處長是中統轉變人員吧?」

  「是。」梁仲春的聲音有些發顫。

  「那就難怪了。這份槍決名單裡,有十八名原中統人員,有的已經退出中統了,你梁仲春與他們素有嫌隙,千方百計將他們捉來,定了死罪。你的心根本就沒放在保護新政府官員上,你一心都在抓舊政府的夙敵,公報私仇!」

  梁仲春的雙腿在顫抖。

  「當然,你也有你的難處。」明樓忽然話鋒一轉,口氣緩和下來,「做情報工作的,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認同你的方法。我希望,我將來的辦公桌前不再出現類似的『報復殺人』的名單。梁處長,你能做到嗎?」

  「能!」梁仲春挺胸立正。

  「好,我很欣慰。」明樓說,「新政府正在用人之時,你們一定要懂得,保護新政府的安全為第一要緊之事。汪先生馬上就要召開舉世矚目的『和平大會』,你們的擔子還很重。」

  「是,明長官。梁某一定盡心竭力,為國家效力。」

  「凡事決心大,方法對,就會事半功倍。」明樓說。他到此時,才把目光正式投向汪曼春。

  「汪處長,我看過你的工作檔案,說實話,我不敢恭維。情報處至今未曾破譯出敵方一套密碼。」

  「明長官,我汪曼春不是學破譯出身的。」

  「汪處長,你的意思是,這一行你幹不了嗎?」一句擊中要害。

  汪曼春頓時啞口無言。

  「汪處長,我需要在短時間內看到你的實力和效率。」明樓不想再談了,他覺得談話可以結束了。

  「明長官,有一件事,我想向您請教。」汪曼春鼓足了勇氣說。

  「汪處長請講。」

  「既然大家坐的是同一條船,你為什麼這一個多月來包藏得如此之深呢?你是不信任我,還是存心來耍我呢,明長官?」

  梁仲春一下就察覺出汪、明二人關係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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