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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焦仲卿抬起頭,神往地朝空中望去,一群小鳥盤旋著漸漸遠去。

  月光如水銀般灑在村莊上,萬籟俱寂,只有村中一點燭光亮著。

  焦仲卿和犯人們神色疲憊地回到犯人住柵,仲卿腳步踉蹌著走到一排簡陋、髒亂的通鋪上旁,通鋪上捅擠地睡著許多衣衫不整的犯人。

  焦仲卿兩手枕著頭,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月光,眼前又晃動著和蘭芝在天柱山上那片紅葉林裡,一起悠閒自得地走在鋪滿紅葉的林間小路上的那一幕幕場景,耳畔依稀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我一直尋找的彈琴人竟是先生!"

  "可我,也一直在苦苦尋找小姐你。"

  仲卿側過身子,恍恍惚惚又閃現在蘭芝閨房那一幕,化妝成郎中的焦仲卿打量著蘭芝。

  四目相望,情意切切,他凝視著她,欣賞著她的秀逸,而最先奪走他靈魂的,是她的箜篌聲,他可以通過它看到她的生命和悸動的靈魂。

  焦仲卿痛苦地閉上眼。

  一個犯人懵懵懂懂起來,黑暗中,一下踩了另一個犯人的腳。

  或許踩得不輕,被踩的犯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犯人們立即被驚醒了,場面出現一片騷動。

  兩個犯人迅速滾在一團扭打起來,整個狹窄、潮濕、陰暗的住柵頓時混亂不堪,亂成一團。

  兩個帶著火把的衛兵聞聲沖進來,厲聲喝道:"幹什麼?幹什麼?"

  犯人仍然互相扭打著,一會,焦仲卿被推倒在地,衛兵大吼著:"給我住手!"一邊揮鞭抽打著犯人們,焦仲卿掙扎著從扭打的犯人中掙脫出來,衛兵們誤以為焦仲卿也是滋事者,揮鞭向他抽去。

  焦仲卿痛苦地咧了咧嘴,小聲呻呤著。

  夜裡,睡夢中的蘭芝猛然驚醒過來,蘭芝靠在床頭,緊張地大口喘著氣。

  晚風輕輕吹過窗櫺,燭光徐徐搖弋,映照著蘭芝那張秀美而略顯憔悴的臉,她失神地望著跳動的燭火發愣,蘭芝索性披衣走到桌旁,坐在桌旁凝思良久。心中湧動的思緒如潮翻滾,她的腦海不停地浮現焦仲卿頭戴枷鎖的面影,憤恨、痛苦、期盼匯成一聲呐喊在耳邊縈繞。

  她拿起筆在絹帛上寫下一個"狀"字,她還要告高炳臣,一直告下去,直到把焦仲卿救出為止。

  次日早上,羅敷鬱鬱地來到後廳,條案上的周鼎吸了他的視線,睹物思人,對仲卿的愧疚和思念也只能憑藉此物寄託一份默默隱藏的情愫,秦羅敷久久端詳著泛著青光的鼎,眼前又出現了第一次在後廳見到焦仲卿的情景,他俊朗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學識才華,他的沉穩,她在她的幻覺裡遠遠地看著他,仰慕他,她恍惚的秋水般的大眼睛嫵媚而深遂……

  秦羅敷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冥想的世界裡呆得太久了,她渾身一抖,回過神來,眼神淒迷地望著周鼎。

  良久,秦羅敷像是做出某種決定,轉身離去,坐轎直往蘭芝家。

  蘭芝寫完狀子時天已大亮了,這會兒,她神態疲乏的地進來。

  "蘭芝啊,這狀子一份又一份,有消息嗎?" 劉蘭生掃了一眼她。

  蘭芝不想理他。

  "我看你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你別瞎費那個神呐。你只要和高主簿成了親,這焦仲卿不就放出來了,我們家不也就安寧了,我那冬服的生意不也就拿到手!" 劉蘭生有些無恥地說。

  "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一狀告不成告二狀,二狀告不成告三狀。"

  "你寫多少啦,告成啦?有音訊嗎?還不都是石沉大海?哼!你就告吧!" 劉蘭生冷冷地笑道。

  蘭芝不由一怔。

  這時,秦羅敷神情不安地走進客廳,"喲,羅敷!"劉蘭生意外地叫道。

  "蘭芝在嗎?"

  "在在在!"

  秦羅敷微微點頭,向裡走去。

  "你來得好,你去勸勸我那傻妹妹,她還在癡呆呆地遞狀子救焦仲卿呢!"劉蘭生跟在秦羅敷身後說。

  羅敷上了樓,走到蘭芝房間,蘭芝聽到腳步聲忙回過頭,一看是羅敷,吃驚地叫道:"羅敷!"

  "蘭芝!"

  羅敷挨著蘭芝坐下來,兩人都不說話,一陣難諶的沉默之後。

  秦羅敷終於艱難地問道:"你……和我表哥不能重修……?"

  帶著執拗的幻想,羅敷依然心系仲卿,這是羅敷最後的請求了。

  "除非殺死我!"蘭芝淒然地打斷秦羅敷的話,一字一頓地。

  "可、可現在怎麼辦?"秦羅敷看了看蘭芝,不安地說。

  "只有救出焦仲卿。一想到焦仲卿為我在受苦,我心裡就刀絞般地痛!"說罷,兩滴無聲的淚水珍珠般滾下。

  秦羅敷感同身受,她不由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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