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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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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很感愜意,他想找點兒話表表親近,可話像初冬田野裡的兔子跑得沒影兒。他咳嗽一聲。沒想到馬利奇倒先說話了:"老陳,郭先生新婚大喜,按照你們中國的傳統,做朋友的是不是該送些禮品才對啊?""那是肯定的,該送些禮品!"老陳連連點頭。馬利奇扭過臉來:"你看,我,該送些什麼樣的禮品?""你?"老陳有些意外。"嗯。"馬利奇點頭。老陳卻搖了頭:"你是郭先生的病人,不算郭先生的朋友。朋友那是……""嗯?"馬利奇打斷老陳的話頭,"郭先生中斷娶親,給我看病。我要和郭先生交朋友!""交朋友!"老陳有些驚訝,但他馬上就釋然了,"要說也是!按我們中國的風俗,娶親不走回頭路,更不能半路回家。為了救你這條腿郭先生啥都不顧了,那是恩人知道嗎?恩人!恩人那是絕對該送禮!""就是嘛,那你看我該送些什麼禮?"老陳誇張地翻起眼來想了一陣:"按照我們中國的規矩,應該送錢、物啊啥的,肉啊,酒啊,果品啊,字畫呀……"老陳忽然看見床邊的佛頭,"反正不能送佛頭,嘿嘿。""好了,我知道了。老陳啊,"馬利奇扭過臉來,"我要你替我給郭先生送禮,現在就去!""現在就去?中啊!"老陳忙站起來。 九 土匪司令尤鷂子十七歲就開始了職業生涯,他做的第一樁買賣就是跟著他的三叔尤老虎老尤司令去搶馬財主的二閨女馬彩雲,也就是他三叔後來的四姨太他後來的三嬸。再後來他步他三叔的後塵為自己去搶女人的時候被獵槍的霰彈崩瞎了一隻眼睛,他於是就成了尤瞎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尤鷂子從沒表示過後悔。老尤司令去搶戚財主的小女兒欲做第十二個姨太太時,不想被護院的家丁從背後攮了一槍。按照老尤司令的臨終遺囑,尤鷂子就成了尤司令。聽說劉仙堂要見他,尤瞎子陰沉著臉走了出來。他穿著長袍,戴一架深咖啡色眼鏡,拄著文明棍,看上去頗像一個沉穩持重的老紳士。後邊跟著的,是一襲長衫的趙富賓。劉仙堂一見,忙上前給司令問好。尤瞎子不接腔,盯著劉仙堂,堆出一臉假笑:"聽富賓說,二孬的傷是在你那兒看的?" "司令,我不是來說這事的。我來,是向司令您報告,平樂鎮的郭一山給外國人馬利奇看病治腿了!尤司令,那馬利奇可是專買佛頭往外國搗騰的。我聽說,"他看了看趙富賓,"他這次骨折,就是因為夜裡去搶二孬的佛頭騎騾子摔的。"劉仙堂一口氣說完,激動得有點兒發喘。"你說,馬利奇受傷了?"尤司令激動起來。劉仙堂誇張地說:"受傷了。斷了一條腿!""你見了?"尤瞎子用一隻眼盯著劉仙堂。"我見了。骨頭都杵出來了!杵這麼高!"劉仙堂兩手比劃著。"好!好啊!蒼天有眼!搶我們的佛頭,這叫罪有應得!"尤瞎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們惹不了外國人,老天爺惹得了外國人!劉先生,坐!"劉仙堂感恩戴德地坐下來,為表示對司令的尊重,屁股只掛住一點兒椅邊:"司令,我們惹不了外國人,可是中國人我們也惹不了嗎?"尤瞎子陰笑一聲,"中國人?哈哈哈哈,我們是中國人的隊伍,就是專惹中國人的!" "尤司令,"劉仙堂又往前伸了伸頭,"郭一山給馬利奇看病治腿,他可是幫助外國人搶咱中國人的佛頭啊!難道司令您不能惹惹他?"趙富賓接過話來:"惹郭一山也治不了馬利奇,有什麼益處?司令,您喝茶。"說著,接過衛兵送來的茶雙手捧給尤瞎子。"是嘛是嘛!"尤司令扶了扶墨鏡,"沒有事了吧劉先生,我還忙著。送客!""不,不司令!仙堂還有話說!"劉仙堂不站,大聲對著尤瞎子,"我的意思是,尤司令您要想做大生意,就必須綁了郭一山……"趙富賓禁不住打斷劉仙堂的話,用揶揄的語氣說:"綁了郭一山,給他要佛頭?" "對對!趙先生說得對!"劉仙堂喜出望外。"不是笑話吧?"趙富賓不客氣地說。劉仙堂終於明白了趙副司令的意思,不過,他來前是作了充分準備的,他有信心說服尤司令。趙富賓才是副司令,他必須爭取。"絕不是笑話!"劉仙堂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綁起來郭一山,馬利奇就沒人看病了。沒人看病,他的腿就不會好。他想看病,就得找郭一山,他要找郭一山,就得拿出來佛頭給您老換……" 趙富賓說:"他要不拿呢?""他不拿,我們就不放郭一山!郭一山不放,他馬利奇就得等死!還怕他不拿!"劉仙堂有些得意。"郭一山不看,老郭先生還在,他不會看嗎?"趙富賓也急了。"我們放出風來,誰敢給外國人看病,我們就綁起來誰!再說,綁架了郭一山,郭老頭子必然著急。郭家雖然有老三門,長門裡就郭一山一個兒子。老傢伙今年六十六歲了,身體又不好,幾年都不看病了。退一萬步說,就是馬利奇一分錢不出,郭家也不能不救郭一山,司令您,總會有大把大把的錢掙!"劉仙堂兩眼放光地看著尤司令。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尤瞎子奸笑幾聲,終於下了決心,"好,綁郭一山!" "司令,今天郭家操辦喜事,正是下手的絕好時機。我還有一個想法……"劉仙堂高興極了,伸長脖子看著尤瞎子。"換茶!"尤瞎子高喊一聲。 十 紅日西墜,繁縟的日間婚禮漸漸淹沒在潮水般的暮色之中。但郭家大院裡仍然人出人進十分熱鬧,忙客們擺放著桌凳,大廚們操持著飯菜,雖然沒有鞭炮的喧鬧,但人們都知道,這是開戲前鬧場的鑼鼓,華彩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婚禮重晚宴,也就是喝喜酒鬧洞房。人不鬧鬼鬧。誰家的人緣不好才沒人鬧呢!如果說日間重的是演禮,那麼晚間重的就是個"鬧"。三天不分大小,誰都可以來鬧。咬棗,吃饅頭,摸穀子,什麼樣的鬼點子都不為過。新娘在深閨中涵養葆有了多年的羞澀將終結在今晚的一鬧之中,生兒育女的角色轉換將完成於近乎戲謔的儀式之內。最興奮的要數孩子了,他們張狂地奔跑著,放肆地喊叫著,"喝喜酒了--""鬧洞房了--" 郭家大門口,一張八仙桌子陡然停下來,抬桌子的兩個小夥子閃在兩邊。桌面鋪著的紅紙上,兩封敞著口的銀元十分醒目。接著停下來的是一輛獨輪小車,車上聳兩甕杜康老酒,圓圓的甕肚上貼著鮮紅的"喜喜",顯得很為誇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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