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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肖德龍扛著兩個大旅行袋站在家門口,良久,輕輕地推開院門,一抬頭愣住了——一家子人站在院裡等他。肖長功面如鐵鍋,怒不可遏。肖德龍低著腦袋慢慢地走到肖長功面前,把旅行袋一放,撲通一聲跪下了:「爸,我再也不敢了!」半夜裡,肖德龍忽然爬起來,下了炕,急匆匆地推門而出。聽到動靜,馮心蘭醒了,捅了捅肖長功:「他爸,你醒醒。」肖長功醒了:「大半夜的什麼事?」馮心蘭朝外指了指。兩個人趴在窗戶上朝外瞅著。月光下,肖德龍嗖嗖地舞著鋼叉,如入無人之境。兩個人久久不語。兩個小時後,肖長功和馮心蘭忍不住走出來。只見肖德龍還是舞著鋼叉在院裡轉著,嘴裡念念有詞。馮心蘭和肖長功勸著拉著肖德龍。肖德龍逕自跳著躲著舞著……馮心蘭哭了……肖長功慢慢地蹲到地上,望著肖德龍……早上起來,肖德龍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桌上的菜團子一動沒動。馮心蘭難受地說:「老大,吃口飯吧,媽求求你了。」肖德龍沖馮心蘭笑了笑,又低下頭。馮心蘭望著肖長功。肖長功站起來,在屋裡慢慢地轉著圈兒。馮心蘭道:「他爸,你說句話呀!」肖長功還在地下轉著圈兒。馮心蘭哭了:「都是你把孩子逼成這樣,孩子成這樣了,你連一句話也沒有,一個主意也不拿,你都推給我,你叫我怎麼辦哪!自從有了孩子,你就沒管過,可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你現在說呀……」肖長功站住喊:「你哪那麼多話!」馮心蘭騰地一下走到肖長功面前:「我不說話能行嗎?你到底是

  大工匠說話呀,要是孩子好不了,我和你沒完!」肖德龍站起來,他分開父母:「別打了,我挺好的。」說完,又規規矩矩地坐著,低著頭。肖長功坐到肖德龍面前,輕聲地問:「德龍,王一刀不行嗎?」馮心蘭急了:「他爸!」肖長功講:「德龍,我說說道理,領弟家呢,一個是她沒有父母,二呢,聽說她父母死的原因不明不白,聽說有些問題,第三呢,她姨又是那樣的一個人,第四呢,領弟沒有工作,更談不上有什麼手藝了,將來你要受累一輩子,光模樣好看那不是日子……王一刀行不行?」馮心蘭勸:「他爸,你能不能不說這個王一刀!」肖長功沖馮心蘭擺了擺手,輕聲地問德龍:「王一刀行不行?」肖德龍奇怪地笑了笑。肖長功問:「不行?」肖德龍點了點頭。肖長功問:「你什麼意思呀?」肖德龍輕聲地說:「我認命,就她吧……」星期天早上,楊老三騎著自行車在街上往鋼廠飛奔。到了大門口,門衛伸手攔著:「楊師傅,今天休息,睡毛愣了吧?」楊老三神秘地一笑,進了廠。他騎著自行車走進車間。只見包科長正在和一個軍人一個個給工人們照相,登記,肖德龍、肖玉芳、小環子等也在其中。羅切斯特正對著鏡子梳一個「中分」。谷主任在給幾個青工梳頭,旁邊還有理髮的。楊老三往裡瞅著,他看見了肖玉芳,肖玉芳也發現了他,沖他點點頭。楊老三朝門裡走去。衛兵攔住他問:「你叫什麼名字?」楊老三道:「楊本堂。」衛兵搖了搖頭說:「

  工程沒有你。」楊老三驚異地問:「不會吧?可能他們把名字填錯了,他們願叫我外號,楊老三,你查查有沒有?」衛兵說:「工程沒有姓楊的,你走吧!」

  楊老三傻在那裡,被衛兵攆走了。軍人喊:「下一個。」羅切斯特整了整頭型,過去,坐下,準備照相。軍人問包科長:「這個人是誰?」包科長小聲地:「羅切斯特。」軍人驚異地叫:「羅切斯特?他父母是外國人?你怎麼沒有交代啊?」包科長笑了:「你誤會了,他外號叫羅切斯特,他能把電影《簡愛》裡羅切斯特的臺詞背下來,所以得了這麼個外號。」軍人問:「哦,《簡愛》裡的羅切斯特?你的這個頭型也是羅切斯特的頭型吧?」羅切斯特得意地點頭:「是的。」軍人斬釘截鐵:「那不行!你給我改成寸頭!」回到家中,楊老三一臉茫然,一腚坐在床邊。楊寶亮不知原委:「爸,你怎麼回來了?」楊老三一句話也沒有,拿起面盆,挖出半盆面,發麵蒸饅頭。蒸籠冒出熱氣,楊老三揭開蒸籠,一鍋雪白的饅頭。他取了四個饅頭,用包袱皮包了。楊寶亮問:「爸,你要幹什麼?是不是送給肖姑姑?我去吧。」楊老三道:「不用。」楊老三騎著自行車在街上飛奔起來。程廠長家是一個雖然挺大,但顯得空蕩蕩的房子。程家六個孩子,半大不小,圍著程廠長喊餓。程妻面有菜色,拖走孩子:「別纏你爸了,他也沒辦法。」一個稍大些的孩子嚷著:「我爸是廠長,我們也跟著挨餓,這個廠長是怎麼當的!」程廠長一瞪眼:「我當廠長怎麼了?我們廠生產的是鋼鐵,不是糧食,就是生產糧食,也不是我的,是國家的!」正說著,楊老三進屋了。程廠長問:「楊師傅,你怎麼來了?」楊老三笑著說:「看看你啊。」孩子們還在喊餓,楊老三打開包袱,露出四個熱氣騰騰的饅頭。「饅頭!」六個孩子一下子撲了過來,把饅頭拿到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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