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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大工匠程廠長抓起電話:「喂,是我。哦,群英會要推遲了?好,知道了。」程廠長放下電話:「局裡來的電話,進京比武的時間推遲了。好吧,這事咱們再議。」肖長功忽道:「我還有個要求。」程廠長道:「說吧。」肖長功說:「我自願把工碼降到六級,我現在還拿八級,這心裡有愧啊!」程廠長寬慰他:「老肖,你是咱廠裡的一面旗幟,也是市里的一面紅旗啊,你不拿八級,別的工匠還怎麼拿呀?別賭氣。」肖長功搖著頭道:「唉,我不是賭氣,我是丟不起這個人啊?」忙活了一天,肖玉芳和一群女工在更衣室裡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聊著天。胡大姐笑著:「玉芳,你師傅這回可是狗掀門簾子,露了大臉了,你這當徒弟的也跟著展揚了。」肖玉芳卻板著小臉說:「光展揚有什麼用?他的絕活,就是不肯教我。」陸小梅過來問:「你真的想學他的絕活?」肖玉芳笑了笑。陸小梅說:「那你得想辦法。」肖玉芳笑了笑:「想什麼辦法?」陸小梅曖昧地笑著:「投其所好唄。」肖玉芳看著大夥:「哎,你們說說,我師傅有什麼嗜好?」眾人笑而不語。肖玉芳打破沙鍋問到底:「你們倒是說啊,我師傅到底有什麼嗜好?」胡大姐拐彎抹角:「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我是真不知道。」肖玉芳急了。胡大姐詭秘地一笑:「這個楊老三啊,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在那方面有些急撈撈的。」肖玉芳懵懂地問:「哪方面?」胡大姐歎氣:「唉,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就是在色字上。」肖玉芳搖著頭不信似的問:「我師傅?」胡大姐給她講著:「你進廠的日子還淺,知道什麼!有多少人提出要跟他學絕活?可他誰也沒教。」肖玉芳問:「為什麼?」胡大姐說:「他早就揚言了,凡是想跟他學絕活的,男的,要認他為爹,跟他姓,女的,他要過一過。」肖玉芳懵懂地問:「過一過?什麼叫過一過?」女人們哄堂大笑。

  「你這個傻丫頭!」胡大姐笑著。肖玉芳四顧他人:「你們都被過過?」陸小梅道:「沒有。就是想叫他過,他也是挑肥揀瘦——老的不行,醜的不要。玉芳啊,姐可要勸你一句,跟楊老三學藝,千萬要小心,他死了老婆,現在,看見漂亮女人就想叨一口,你又年輕又漂亮,可得小心。」肖玉芳似乎明白了,還是疑惑地搖著頭:「不會吧?」胡大姐說:「玉芳,直大軸是楊老三的看家本事,他說過,一招鮮,吃遍天。你也看見了,那天,機械車間請他直大軸,拿他當祖宗侍候著。他呀,不會輕易把手藝教給別人的。」肖玉芳癡呆呆地聽著,若有所思。傍晚時分,肖家人正在吃晚飯。院門開了,肖德龍被兩個青工攙著,一瘸一拐地走進屋來,腳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馮心蘭大驚:「德龍,你這是怎麼了?」肖德龍怕她擔心,還逞強道:「沒事,沒事。」工友在一邊說著:「唉,和上回一樣,鋼條沒叉住,出槽了,燙了一下。不礙事。」肖長功一拍桌子,怒斥肖德龍:「你,幹的什麼活兒!這已經是第三回了。我輸了,已經夠丟人的了,可你要給我爭口氣,要不叫我怎麼做人!想當年……」肖玉芳悄悄地離開了飯桌。馮心蘭追著問:「玉芳,你去哪兒?天這麼晚了。」肖玉芳答:「噢,今天我們班組鍛錘檢修。」鍛軋車間班組裡,楊老三正在喝茶。肖玉芳走進來,從換衣箱拿出兩瓶好酒,是茅臺,往楊老三跟前一豎。楊老三一愣:「你這是幹什麼?」肖玉芳道:「幹什麼你還不知道啊?我要跟你探討點技術。」楊老三拿起酒瓶看著:「嗯,好酒,透過瓶子都能聞出味兒來。想學我的絕活吧?那可不行,我沒答應你。」肖玉芳急了:「師傅,你到底要什麼?說話!」楊老三冷笑了一大工匠下:「那好啊,我要什麼,別人都知道,你去打聽打聽吧!」肖玉芳鄭重地:「師傅,我打聽了,可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楊老三火了:「你不相信又能怎麼樣?對你實說了吧,我就是那樣的人!你考慮好了?要不,我憑什麼教你?你學會了我還吃什麼?我在這個廠子還怎麼端得住架子!」肖玉芳驚異地看著楊老三,一時竟無話可說。楊老三抬起頭問:「你哥最近怎麼樣了?」肖玉芳撇嘴:「還能怎麼樣?看誰都不順眼。「這個肖長功,氣性就是大。」楊老三嘀咕著。」肖玉芳看著他說:「師傅,我還有個問題請教你。」楊老三閃躲著:「這酒在哪買的?」肖玉芳不死心地問:「師傅,突發的外力使內力……」楊老三拿著酒瓶:「這酒送你哥一瓶吧。」

  肖玉芳一轉身走出去。楊老三換好衣服,剛走到門口愣住了。肖玉芳蹲在地上,把他的自行車擦得鋥明瓦亮,又往他的自行車大樑上纏著花花綠綠的塑膠布,當裝飾。楊老三推起自行車,上了車,騎車走人。玉芳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楊老三騎了幾步又停下來說:「玉芳,這些都沒用,我的條件不會變,就是你答應了,我也下不了手,你就別忙活了!」肖玉芳盯著他的眼睛:「師傅,你不是那樣的人!」楊老三卻騎上自行車,怪笑而去。肖玉芳氣得罵起來:「楊老三,你不是人,流氓,惡棍!」楊老三又把自行車騎到玉芳面前問:「你罵誰?」肖玉芳氣急敗壞地說:「我罵你。怎麼了?我就罵,流氓,惡棍!」楊老三笑了:「罵吧,我是不能怎麼著你,可我就是不教,你又能怎麼著我?」說著,騎上自行車,一溜煙走了。肖玉芳嗚嗚哭著,踢著自行車罵著:「有什麼了不起!拿什麼架子!踢死你!流氓!惡棍!」夜色下的肖家小院,肖長功扛著兩根圓木,氣喘吁吁地走進院子,「咣」地扔到地上。朝西廂房喊道:「德龍,德龍,你給我出來!」

  肖德龍一瘸一拐地出來問:「爸,什麼事?」肖長功說:「別成天躺在炕上裝二爺,給我練手藝!」肖德龍問:「怎麼個練法?」肖長功說:「看我的。」說著,用鋼叉叉著圓木,在院裡跳來跳去,把圓木準確地送進雞窩,驚得窩裡的雞滿院亂飛。「就這麼給我練。」遞過叉子。肖德龍接過鋼叉,卻不肯練:「爸,這行嗎?再說,你這不是成周扒皮了嗎?半夜雞叫啊!我不幹!」肖長功吼著:「我就是周扒皮,怎麼著!你給句痛快的,練不練?」肖德龍梗梗著脖子:「不練!」肖長功「啪」地扇了德龍一個耳光:「渾蛋!不練,今天就別給我回屋!」肖德龍哭咧咧地說:「你到底要幹什麼啊!」肖長功下著狠心:「我要讓你成才,讓你成個好工人!」肖德龍無奈,只好拖著受傷的腳,練了起來。馮心蘭站在門口:「你們爺兒倆這是幹什麼?讓不讓大家睡覺了?」肖長功喝道:「睡睡睡,就知道睡,都睡死吧,手藝是睡出來的嗎?」馮心蘭悄悄地溜回了屋子。肖長功坐在屋裡,端著一壺酒慢慢地喝著,看著月光下練叉鋼的肖德龍。馮心蘭擔心著兒子:「他爸,德龍的腳……」肖長功的臉色黑如鍋底,瞪了她一眼。馮心蘭噤聲了。肖長功端著酒壺走到院子裡,眼見肖德龍練得大汗淋漓。肖長功指導著,呵斥著:「喊起來!吭哧吭哧地,幹什麼!老娘們兒生孩子啊?給我喊起來!」肖德龍勉強打起精神練著。肖長功踢了肖德龍一腳,厲聲大喊:「練就像個練的樣,別偷懶耍滑。」肖德龍忍氣吞聲,發瘋似的「啊啊」大聲喊叫起來。肖長功大聲地喊著:「對對,就這麼喊!叉准了!肩膀要用力!把腰挺直了!把勁兒聚在腰上,對了,送胯!雙膀叫力!送出去!對,對……」肖德龍一用力,一根圓木撞開了西廂房的門。把德虎和德豹嚇了一跳。肖長功又訓斥起來:「簡直叫你笨死了!你這是開火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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