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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這手絕活是怎麼練的呢?」沒喝幾杯,楊老三已經飄飄然,開始胡說八道了:「絕不絕活的,就那麼回事。要說勝肖長功,我還是勝在心態上。其實,肖師傅和我的技術,難分伯仲,他太緊張了。我不緊張,我輸贏都無所謂,他不行,他輸不起。」肖玉芳恭恭敬敬地端著三碗酒,來到楊老三面前:「師傅,我敬您三杯酒。您是神仙!」說罷,一飲而盡。楊老三略顯羞愧說:「對不起,我今天卷了你哥的面子了。」說完也是一飲而盡。肖長功一整天都沒緩過勁來,下了班呆呆地坐在屋裡。馮心蘭在柔聲地勸著:「他爸,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一次比武說明不了什麼,你的手藝還是在那兒明擺著的,大夥心裡還是有數的。」肖長功擺擺手道:「別說了。把牆上那些獎狀都收起來吧,放櫃子裡去;明天把我的毛料衣服送給楊老三,該去北京的是他,不是我!」說著,又環視屋子,「玉芳呢?」大吼,「玉芳呢!」班組裡,只剩下了楊老三和肖玉芳,兩個人都喝醉了。楊老三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突然愣住了。肖玉芳正在他的更衣箱前,更衣箱沒關門,肖玉芳癡癡望著裡面懸掛著的拴著紅綢的十八把錘子。楊老三大喝一聲:「把更衣箱的門給我關上!」肖玉芳沒聽見,伸手撫摸著一個個錘子。楊老三喊:「你聽沒聽見?」肖玉芳沒回頭,繼續撫摸著,問道:「師傅,你直大軸,探傷的時候用的是幾號錘?」楊老三喊著:「你給我把門關上!不許摸,聽沒聽見?」肖玉芳回想著上回直大軸的一幕:「是用三號錘吧?」楊老三一愣,走過去砰地把門鎖上。

  大聲地吆喝:「走走走,趕緊回家吧!」肖玉芳毫不理會,想了一會兒,又問:「師傅,你在跑軸的時候,用的是八號錘吧?」楊老三又是一愣:「你沒少琢磨我呀,你還知道什麼?」肖玉芳笑了笑:「軸的結構分析這本書裡,有句話我搞不懂,什麼叫突發的外力,也可以產生瞬間的內力?師傅,你給我講講唄。」楊老大工匠三怔怔地望著肖玉芳說:「這方面的書你也沒少看哪,誰指點的?」肖玉芳說:「也沒人指點,我就是問了一下三鍛的馬師傅,還問了一下秦總,秦總沒時間給咱講。推薦了這本書。」楊老三還是半信半疑:「你真的要學直大軸?」肖玉芳笑了笑不說話。楊老三笑了笑:「你想都不用想。咱倆那筆賬還沒算清呢,我這口氣還沒出呢!再說了,教會了你,我吃什麼?」肖玉芳笑了笑:「我可沒跟你說學直大軸。」說完倒滿一杯酒舉起來問:「師傅,再喝一杯?」肖家弟兄三個趴在炕上,露著齊刷刷的三個腦袋,議論著父親的這次失敗。肖德龍沮喪地說:「唉,咱爸今天輸得窩囊。」而肖德虎頭頭是道地說:「我分析了,這三個回合,第一回合,咱爸勝得理所當然;第二回合,咱爸是失常。」肖德豹問:「那第三個回合呢?」肖德虎道:「楊老三是智取。」肖德豹問:「智取?」肖德虎兵書沒少看:「楊老三搞了個突然襲擊,把表押上了,咱爸沒有心理準備。另外他又施了拖刀計,故意空了兩錘,把咱爸激怒,亂了他的心,然後來了個回馬槍。」肖德龍、肖德豹聽得直點頭。肖德虎進一步分析著:「第三回合,咱爸根本就不應該比,他把咱爸撩起了火,咱爸的心理已經失衡,而他呢,輸贏都無所謂,所以,武還沒比,輸贏已經定了。」肖德龍瞪他:「這話你怎麼不早說?」肖德虎歎道:「唉,我這也是痛定思痛,總結出來的經驗。看來,這個楊老三不是白給的,說不定,他學過孫子兵法。」喝醉了酒的肖玉芳趔趔趄趄走進院子,她拎著衣服,唱著歌,在院子裡轉著圈,轉了一圈又一圈。馮心蘭站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肖玉芳唱著轉著,突然發現了馮心蘭。她嘻嘻笑著:「是嫂子呀,你怎麼還不睡呀?」

  馮心蘭打量著:「自行車呢?」肖玉芳迷迷糊糊地問:「什麼自行車呀?」馮心蘭說:「你騎的自行車!」肖玉芳口齒不清:「我……我也不知道啊。」馮心蘭問:「那你是怎麼回來的?」肖玉芳手舞足蹈:「我也不知道啊,我唱著歌唱著唱著就到家了。」「玉芳,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喝成這樣!我知道你和誰一起喝的酒!」馮心蘭生氣地說。肖玉芳晃晃當當還嘻嘻地笑著:「嫂子,我沒喝多,真的,一點也不多,我高興,高興!」馮心蘭審視著肖玉芳,發現肖玉芳的衣服扣子敞開了,露出了內衣,馮心蘭一邊幫她系著扣子,一邊埋怨道:「看你喝的!一個姑娘家這衣服扣子說開就開啊!叫人看見多不好啊!以後可不許這樣!」肖玉芳唱著笑著:「我沒醉,你才醉了呢,看,你的衣服扣子也沒系,來來,我給你系上。」說著給馮心蘭的衣扣解了又系,系了又解。馮心蘭滿臉的不悅:「別鬧了!叫你哥聽見!他正在氣頭上呢!」肖長功走了過來:「別說了,師傅贏了,徒弟應該高興才是,我不怪罪。」肖玉芳說:「哥,你別難受,你的技術是這個!」伸出大拇指。肖長功笑了笑:「輸了就是輸了,沒那多說道。」說罷,悄悄走出院子。馮心蘭看著他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天亮後,廠區裡的小火車吐著濃煙從肖長功面前掠過。煙塵中,肖長功一動不動。火車駛過後,肖長功大步朝廠辦公樓走去。廠長辦公室裡,肖長功激動地說:「程廠長,我是下定決心了,北京我是不去了,讓楊本堂去。人這輩子誰也可以對不起,就是不能對不起自己說的話!」程廠長極力安撫他道:「肖師傅,你別激動,聽我說。進京比武,不僅要看技術,更重要的是要看政治表現,推薦你進京,這是廠部經過研究決定的,不是哪個人拍的板。」肖長功還是較真:「研究也好,拍板也好,要進京比武,就要去最好的,這沒的說。楊老三兩次勝我,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話音剛落,電話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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