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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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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的飯還在吃著,肖玉芳放下筷子站起來說:「哥,嫂子,小胡同志,你們先吃著,我出去有點兒事。」說罷,朝外走去。肖長功問:「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啊?」肖玉芳說:「胡師傅病了,我和陸姐約好了去看她。」說罷,走了出去。屋裡一片尷尬。小胡站起來說:「我也該回去了,嫂子,把包給我。」馮心蘭開了箱子把包遞給他。小胡接過包轉身出去。馮心蘭搖了搖頭歎:「哎,又黃了。」肖長功說:「這也急不得,慢慢來吧。」馮心蘭道:「這可真是個心事啊!」小胡正在街上慢慢地走著,見一個人蹲在地上修理自行車。小胡上前問:「同志,自行車壞了?需要幫忙嗎?」那人抬起頭來,是肖玉芳。小胡道:「是你?」肖玉芳急得滿臉汗:「真是越急越出事,我的自行車掉鏈子了。」小胡拍著胸脯:「沒事,有我呢。」說話間掏出那個年代鮮有的小手電筒,交給肖玉芳,修起自行車來。肖玉芳一邊照著亮一邊端量著小手電筒:「這手電筒從哪弄的?這麼小還這麼亮。」小胡說:「街上沒有賣的,是我們單位發的。」肖玉芳道:「對了,你的包沒忘帶吧。」小胡說:「帶著,任何時候我也忘不了。」肖玉芳問:「這包很重要吧?」小胡一臉嚴肅地說:「是的,比我生命還重要!」修好了自行車,小胡大步走了,肖玉芳在夜色裡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幾天後,肖玉芳下班回家,紮著圍裙十分麻利地炒菜。小胡在旁邊替她拿調料。肖玉芳邊炒邊說:「我們廠也有化驗室,開始我們覺得挺神秘的,後來才知道沒什麼技術,天天是小和尚念經,老一套,沒什麼了不起的。」 大工匠肖長功走進來,一臉的舒展,把一碗海蠣子遞給玉芳:「把這碗海蠣子炸炸給小胡嘗嘗。」轉身出去。小胡正色說:「肖玉芳同志,你錯了,大錯而特錯了,我們的化驗室規模很大,技術要求很高,高得超乎你的想像,不但要化驗鋼鐵,還要化驗一些特殊物質,不但要化驗物質的結構、分子式、化學性能,還要化驗物理性能,包括光譜分析、金相分析、分子結構分析、後坐力分析……」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肖玉芳問:「你怎麼了?」小胡捂著嘴:「咳,牙疼。」肖玉芳疑惑地問:「你們這是什麼化驗室啊。哎,你到底在什麼廠工作?」小胡躲閃著:「我以後跟你說吧。」肖玉芳生氣了:「不說就算了,那咱們再見吧。」小胡問:「肖玉芳同志,你生氣了?」肖玉芳說:「我生什麼氣?和一個我不知在哪兒工作的人生氣?犯不著。」小胡無奈地說:「肖玉芳同志,你實在要問,我只好告訴你了,只是請你不要對別人講。」肖玉芳奇怪地問:「什麼廠子,還保密?」小胡道:「這回你說對了,我是在保密廠工作,國營廠。」肖玉芳道:「咦,廠?沒聽說過這個廠子啊!」小胡四下警惕地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是軍工廠,保密單位。」肖玉芳愈加好奇,睜大眼睛問:「真的啊?」小胡愈加神秘地說:「真的!我們廠的保密措施非常嚴厲,凡是我們廠的工人,找物件一定要向組織報告,一旦確立戀愛關係,廠裡政工部門要對對方進行政審,查祖宗三輩,一點也不含糊。」肖玉芳問:「真的?那麼嚴格!」小胡道:「不嚴格不行,咱廠有過慘痛的教訓。」 肖玉芳問:「教訓?還是慘痛的?」小胡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我們廠有個小青年,處了個物件,那個女的,長得可漂亮了,臉蛋有點像王曉棠。」肖玉芳歎:「那麼漂亮呀!」小胡說:「那個小青年和女的愛得死去活來,都那個了。」肖玉芳吃驚地問:「是嗎?」小胡說:「那個女的把小青年迷得暈暈乎乎的,她說什麼小青年聽什麼。後來,她讓小青年往家拿廢圖紙,說要包書皮兒。」肖玉芳問:「拿了?」小胡說:「拿了。結果怎麼著?後來部裡發現我們廠洩密了,產品讓國外知道了。保衛科內查外調,終於查出來了,是小青年泄的密。順藤摸瓜,揪出了女的,一查,你猜怎麼著?是個美蔣特務!」肖玉芳驚呼:「我的媽呀,這不就是偵探片嗎?」小胡道:「可不是嘛。所以說,我們一般不敢說在什麼廠工作,請你原諒。」聽他說完,肖玉芳臉上漸漸升起了神聖感。 夜深了,肖長功和馮心蘭坐在桌前等著肖玉芳,她送小胡去了。院門響了,接著是停放自行車的聲。肖長功說:「玉芳回來了,你去看看。」馮心蘭道:「不用看,她會上這屋的,他倆眉眼裡有故事。准成!」肖長功趴著窗朝院裡看了看,回過頭說:「回屋去了!」馮心蘭問:「沒看看她什麼表情?」肖長功說:「大黑天能看什麼!」 肖長功松了口氣:「給我盛碗飯吧,一晚上緊張得我,就吃了兩口菜!」東廂房裡,肖玉芳睡不著了,輾轉反側。幾天後的一個大清早,肖玉芳戴著口罩,站在樹下,好奇地看著廠的大門口。廠門口有解放軍站崗查證。工人們入廠,示證。肖玉芳看著,十分激動。小胡騎著車子過來了。肖玉芳熱情地跑過去打招呼:「胡玉良同志。」沒想到小胡不理她,騎著車子從她身邊擦身而過。肖玉芳剛想喊,小胡又騎車繞到她跟前,半是疑惑半是呵斥地問玉芳:「你怎麼來了?」肖玉芳囁嚅道:「玉良,我就是願看。」小胡問:「看什麼?」肖玉芳說:「看你進廠門口,接受解放軍檢查證件,這麼看著,就覺得我一輩子有著落了,心裡就踏實了。」小胡理解地笑了笑:「好了,看完就回去吧,別耽誤上班。」說罷,朝廠門口走去。解放軍檢查了小胡的證件,放行。小胡回過頭,沖肖玉芳招了招手。肖玉芳幸福地向他揮了揮手。 大工匠黃昏時分的公園裡,肖玉芳和小胡,兩個人又見了面。小胡直盯盯地看著肖玉芳,目光嚴厲。肖玉芳奇怪:「玉良,你怎麼拿這種眼神看著我?」小胡冷冷地問:「你今天早晨去我們廠幹什麼?」肖玉芳囁嚅地:「我……」小胡厲聲地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跟蹤我,調查我?」肖玉芳委屈地說:「你想哪兒去了?我覺得你的工作那麼神聖,就是想看看你的工作環境,沒別的意思。」 小胡嚴肅地說:「肖玉芳同志,咱們是革命同志,要對革命負責,我的工作事關國家機密,不可以掉以輕心,你明白嗎?」肖玉芳使勁地點頭:「明白,我全明白。」小胡道:「明白就好,咱們談戀愛歸談戀愛,得訂個規矩,五不准。」肖玉芳問:「哪五不准?」小胡道:「一、不准問我們廠的情況;二、不准給我們單位打電話;三、不准到我們廠去找我;四、不准對別人談起我;五、不准打聽我的情況。」肖玉芳點頭:「嗯。」小胡問:「都記住了?」肖玉芳道:「記住了。」小胡說:「重複一遍。」肖玉芳重複了一遍。小胡道:「大點聲!」肖玉芳含著眼淚大聲又重複了一遍。小胡這才有了笑臉。小胡看著玉芳的臉問:「玉芳,生氣了?」肖玉芳躲閃著:「沒,沒有。」小胡從鑰匙鏈上摘下一個金屬做的小金魚,鄭重地遞給肖玉芳:「喏,這是用我們廠特殊鋼板做的,送給你作個紀念。」肖玉芳鄭重地接過來。小胡叮囑著:「一定要保護好,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它,這東西如果被特務搞到手,一化驗就知道我們軍工廠的秘密,我就會被抓起來。」肖玉芳神聖地捧著小金魚,仿佛那是天大的寶貝。從公園出來,肖玉芳騎著車飛奔回家,支好了自行車。馮心蘭站在門口喊:「玉芳,吃飯。」肖玉芳似乎沒聽見,一頭拱進自己的屋子,拿著小金魚端詳著,握在手裡,躺在炕上。馮心蘭走進屋來說:「玉芳,叫你吃飯也沒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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