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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怎麼了?」肖玉芳沒有回應。馮心蘭問:「咦?玉芳,你手裡的小金魚挺好看的。誰的手這麼巧?從哪來的?」肖玉芳神秘地說:「保密!」包科長走進肖家院子。肖德虎正在院子裡練鐵沙掌。包科長端量著,有些技癢,做著指導:「掌形不對。這樣練,練一百年也沒用,是哈?」肖德虎睨了他一眼,繼續練。包科長說:「注意,運上氣,運不上氣也是白搭。」肖德虎不服:「挺內行的啊,說嘴誰不會?比畫比畫?」包科長推託著:「有什麼可比畫的?俺要是比畫輸了,臉上下不來,你也光彩不到哪兒去,是哈?為什麼這麼說?俺一個半大老頭子了嘛。」肖德虎冷笑道:「不敢比就說不敢比的話,別扯些沒用的。還保衛科長呢,也就是會吵吵巴火的,枕頭瓤子。」包科長火了:「你說俺是枕頭瓤子?是哈?今天不和你比畫是不行了,是哈?」說著,脫下了衣服,「小夥子,經得起摔打吧?」肖德虎說:「你先把自己渾身的零件緊一緊。」包科長自負道:「小夥子,俺就一隻手,這只手動了算是欺負你。」肖德虎說:「你挺狂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亮開架勢,施展三腳貓的功夫,來了一個餓虎撲食。包科長果然是練家子,沒見他動手,肖德虎就一個仰八叉跌倒塵埃,吃驚地看著包科長。

  肖長功走出屋子,哈哈大笑:「德虎,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和你包叔過招。山東平度包家拳,打遍天下無敵手,你包叔得的是真傳,他還當過特種兵,最擅長擒拿。」肖德虎問:「包叔,真的啊?」包科長:「好漢不提當年勇,多少年不練了,渾身放肉了,不行嘍。」肖德虎頓時對他肅然起敬。肖長功道:「老包,屋裡坐。」把包科長讓到屋子裡。肖長功端詳著老包的黑臉問:「老包,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啊?」包科長說:「是有點事。玉芳談對象了?」肖長功說:「是在談著一個,你耳朵真尖。」包科長笑道:「咱是幹什麼的!老肖啊,這事有大工匠點不妥,玉芳還沒出徒,談戀愛可是犯規啊。」肖長功嘿嘿笑著:「犯什麼規,不出徒咱不結婚就得了唄,你們當領導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包科長道:「你呀,就包庇吧。俺都替你打聽了,小夥子叫胡玉良,他爸在軍分區後勤處,大校,媽在部隊醫院,他在國營廠,化驗員。小夥子高中畢業,共青團員,是哈?」肖長功笑著點頭:「說得一點不錯。」包科長說:「小夥子條件不錯,一定要抓牢了。」肖長功道:「唉,好是好,人家在軍工廠,聽說找物件要組織調查,我擔心對方廠子外調。」包科長說:「沒什麼了不起,咱們家庭清白,不怕他調。」肖長功道:「家庭沒問題,我是擔心玉芳,怕那件丟醜的事,對她會有影響。」包科長說:「不用擔心,這事俺頂著。事嘛,也不用捂著蓋著,這事想捂嚴實也難。」肖長功說:「那就全靠你了。」包科長看著窗外練功的肖德虎說:「德虎這小子,我看行。」

  肖長功道:「行什麼行!年輕輕的,不學點技術,成天在工會瞎混,也沒個正經活,淨打零雜,能混出個什麼名堂?」包科長道:「聽你這話,沒有技術的人就沒出息?俺什麼技術也沒有,不也是瞎混了?」肖長功說:「他哪能和你比,你有本事。」包科長道:「俺哪有什麼本事。」肖長功說:「你是革命功臣。他呢?還不到二十歲,就這麼晃悠,晃悠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這孩子各路,從小就迷上了功夫,動腿動胳膊,沒大出息。」包科長道:「未必見得,俺看你是戴了木頭眼鏡,有句老話,出水才看兩腿泥呢。」肖家飯桌旁,三個皮小子圍著桌子,敲著飯碗唱歌……肖玉芳道:「煩死了,鬧不鬧人啊!」肖德豹嬉皮笑臉地說:「這還嫌鬧啊?等你結婚的時候,鬧死你。」肖玉芳道:「等我結婚的時候,把你們三個都按馬葫蘆裡,看你們鬧。」姑侄幾個瘋鬧起來。肖長功從裡屋出來,坐在飯桌前。玉芳和三個小子一下都緘口了。突然,小胡走了進來,一屋人都愣了。肖玉芳起身說:「我給介紹一下。」一一介紹了侄子。恰好馮心蘭從廚房出來。馮心蘭熱情招呼:「小胡來了,正好,一塊吃飯。」小胡說:「大嫂,我吃過了。」肖玉芳看著他的臉色問:「玉良,有事啊?」小胡沉著臉說:「是有點事。」說著,拽著肖玉芳往外走,「到外面說。」肖長功緊張地望著兩人。東廂房裡,小胡臉色蒼白地問:「玉芳,我問你,我給你的小金魚哪去了?」肖玉芳說:「在這兒啊。」急忙掏出鑰匙鏈,卻發現小金魚沒有了,焦急地,「哎呀,哪兒去了?」滿兜裡掏著。

  小胡火了:「行了,別找了,讓我們廠站崗的解放軍在門口撿去了,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我們廠裡的特殊鋼做的,現在正在調查這件事呢。」肖玉芳慌了:「這可怎麼辦啊?准是我掉的。」小胡問:「這麼說,你又背著我到我們廠門口看我了?」肖玉芳點了點頭。小胡跺著腳:「完了,這下完了,這小金魚是我給你的,我得向組織坦白。」肖玉芳問:「他們怎麼知道是你的呢?」小胡說:「我們是軍工企業,每個人都宣過誓,必須誠實,我們廠裡的一塊鋼渣,一個螺帽,都關係到國家的安全,我不能不坦白。」

  肖玉芳說:「玉良,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等問到你再說也不遲啊。」小胡正色道:「這麼大的事能對組織隱瞞嗎?」第二天,鋼廠大門口上早班的人流車流,來來往往。肖玉芳騎著自行車過來。包科長站在廠門口喊:「玉芳,你過來!」肖玉芳下了車問:「包科長,什麼事?」包科長說:「跟俺到保衛科去一趟。」包科長帶著肖玉芳進屋。屋裡坐著兩個解放軍同志。包科長說:「介紹一下,這就是肖玉芳同志。小肖,這是廠的兩位同志。你們說吧。」軍人乙道:「包科長,我們裡屋談。」和老包走進了裡屋。軍人甲拿著小金魚問肖玉芳:「肖玉芳同志,這是你的東西吧?」肖玉芳驚慌地說:「是,是我的。」軍人甲問:「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弄到的?」肖玉芳沉默。

  大工匠軍人甲說:「肖玉芳同志,你就別隱瞞了,胡玉良同志把一切都說了。」肖玉芳說:「是他送給我的。」軍人甲問:「什麼時候送的?」肖玉芳說:「上個星期天。」軍人甲問:「你拿到這個東西後,給沒給別人看?」肖玉芳說:「沒有。」軍人甲問:「真的?好好想想。」肖玉芳道:「沒有,肯定沒有。」軍人甲又問:「這上面有銼銼過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肖玉芳說:「我好奇,想試試它的硬度,就銼了一下。」軍人甲嚴厲地問:「真的嗎?」肖玉芳道:「真的。」軍人甲追問著:「那銼下的鋼末呢?」肖玉芳說:「鋼末?都掉地上了。」軍人甲問:「沒有人收拾了去嗎?」肖玉芳說:「沒有。」

  軍人甲道:「同志,事情很嚴重,如果這些鋼末被敵人得去,就構成了嚴重的洩密,你們給天捅了個窟窿啊!」另一間屋裡,包科長給肖玉芳作著擔保:「肖玉芳?俺太瞭解了。這孩子,出身絕對沒問題,她一家人都在俺們鋼廠,哥哥是勞模。她本身是學徒工,積極上進,鑽研技術,是共青團的積極分子。」軍人乙說:「包科長,別光揀好聽的說,聽說她作風有問題。小胡是我們廠實驗室的技術骨幹,從事最保密的工作,對他的物件,我們必須進行嚴格的審查。」包科長說:「同志,說話要有根據,誰說她的作風有問題?無中生有嘛!是哈?不錯,因為她長得漂亮,性情又活潑,難免蜚短流長,可這怨她嗎?你們是不是聽說她被流氓侮辱過的事?難道被流氓侮辱過的人也是流氓嗎?有這樣的道理嗎?」軍人乙道:「這件事就別爭論了,我們聽組織的。不過我還要說一句,你們廠是怎麼搞的?怎麼還允許徒工談戀愛啊?」包科長尷尬地笑著:「這事就別較真了,你們廠就沒有?」軍人乙語塞了。黃昏的街道上,肖玉芳騎著自行車飛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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