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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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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廠長有些尷尬地說:「別這麼說,我慣他什麼了?」肖長功質問著:「你還沒慣他?他就這作風問題,車間幾次要處分他,你都給壓下了,還不是慣他?」程廠長堅持說:「唉,都是風言風語,真查起來無憑無據,怎麼處分?」肖長功馬上接著說:「這回有憑有據,可以處分了吧?」程廠長撓著頭說:「不見得,看看吧。」廠保衛寇里,對楊老三的審問還在進行。包科長口氣軟了許多,審問變成了同志式的:「楊師傅,你也不用多說了,你坐在她後面,出了事你恰好又溜了,這事除了你,你說還能是誰?是哈?你說呢?」楊老三說:「事情確實很巧,但我拉屎和摸屁股有什麼必然聯繫呢?」包科長問:「你喝酒了吧?」楊老三道:「我天天喝!」包科長聞了聞他身上:「你噴香水了吧?」楊老三說:「我天天噴!」這時,蘇聯女專家葉麗娜滿臉怒氣地推門進來了。包科長一愣,馬上熱情地說:「葉麗娜同志,你怎麼來了?請坐。」葉麗娜情緒激動地說了一大套俄語,追問為什麼拘押楊老三。包科長對俄語一竅不通,懵懵懂懂地問:「哦,楊師傅,她說了些什麼?」此時,楊老三卻得意起來,給包科長當上了翻譯:「她說她很氣憤,問你們為什麼要抓我?說我是好同志,達瓦裡斯,奧欽哈拉少。她問,我犯了什麼法嗎?」楊老三連比帶畫,動作誇張,俄語裡夾雜著漢語,半明不白。包科長說:「達瓦裡斯葉麗娜同志,這是俺們內部的事,你最好少管。 楊師傅,翻給她聽。」楊老三作著翻譯。葉麗娜不服氣地說:「不,我要管,路不平有人踩,他們這樣對待你不公平。」楊老三用俄語說:「葉麗娜,我沒事,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完事我去找你,給你餞行。」葉麗娜高興地說:「真的?今天晚上有個舞會,你能去嗎?」楊老三興奮地說:「舞會?當然去。」葉麗娜也興奮起來:「太好了,舞會以後我請你喝酒,四雲樓,喝伏特加,吃燒雞。」楊老三說:「不,我請客,請你喝茅臺。」說完楊老三往門外推她:「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想起剛才的事,葉麗娜還在為楊老三鳴不平:「不行,我得和他們說清楚,你是清白的,我可以作證,你沒有做什麼,他們不可以這樣對待你!」楊老三安慰葉麗娜說:「我沒事,真的沒事,你走吧。」葉麗娜認真地說:「不,我知道,你有事,你要倒楣了。」她激動地轉身對包科長大工匠說著俄語:「楊是個好同志,他應該是個布爾什維克,他有很好的技術,有熱情,非常熱情,你們國家的建設需要這樣的人才。」這時,包科長一頭霧水地問:「楊師傅,她哇啦了些什麼?」楊老三得意道:「她說我是個好人,達瓦裡斯,奧欽哈拉少,像一個布爾什維克,有技術,有熱情。對,就是這麼說的。」包科長對楊老三說:「你對她說,咱們的建設需要人才,也需要熱情,可是你的熱情太多了,熱情到人家大姑娘的屁股上了,人家不讓了。你翻給她聽。」楊老三用俄語對葉麗娜說:「她說我太熱情了,姑娘不喜歡。」葉麗娜眼裡閃著火花說:「太熱情有什麼不好?我還嫌你不太熱情呢,你拒絕和我擁抱,拒絕和我親吻。你很有魅力,很迷人,很會討姑娘喜歡,如果在我們國家,伏爾加河兩岸的女人都會睡不著覺的,高加索地區的女人會一片沸騰。對了,你的舞跳得很好,水兵舞跳得很漂亮,你們全廠沒有一個比得過你。」楊老三用俄語對葉麗娜說:「還是你教得好。」葉麗娜和楊老三好像忘了包科長在場,兩個人不顧別人,開始互相吹捧,惺惺相惜,熱熱熱鬧鬧地用俄語交流著。葉麗娜說:「不,你很有才氣,聰明,我為有你這樣一個學生而感到驕傲。」楊老三說:「老師美麗熱情,有一流的技術,我也為有你這樣一個老師而驕傲。」兩個人的俄語把大夥說得一頭霧水,目瞪口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包科長才無奈地說:「達瓦裡斯葉麗娜同志,請說中國話。楊師傅,你們說中國話,你們說的我一句也聽不懂,是哈。」第二天,廠俱樂部裡,擠著一群漂亮的青工,正準備排練文藝節目。「羅切斯特」說:「今天我們排練舞蹈《爐火頌》,在排練之前,我把昨天為電影《簡愛》的配音做一個總結,非常遺憾,昨天在簡愛和羅切斯特戲劇最高潮的時候,停電了,哎,對了,肖玉芳來了嗎?」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小聲地說:「她不能來了吧?」立刻有人回應:「她昨天才出的事,肯定不能來了,咱們先排吧。」正在議論著,肖玉芳大大方方走了進來。眾人望著她都不說話。肖玉芳笑了笑:「怎麼今天不排練了?」眾人勉強地笑了笑。肖玉芳沖臺上問:「羅切斯特,到底排不排練了?」羅切斯特一揮手:「奏樂!」肖玉芳在俱樂部裡像沒事人似的排練著舞蹈,可家裡正有人為她憂心忡忡。肖家的小洋樓是個典型的沙俄建築。寬敞的庭院,高高的屋頂上掛著飽經歷史滄桑的大吊燈,屋裡擺放著陳舊的大沙發。牆上還有色彩斑駁的大壁爐,壁爐上擺放著一些罎罎罐罐,十分不協調……肖長功夫婦住正屋,東廂住肖玉芳,西廂住肖長功的三個兒子——德龍、德虎、德豹。肖家的擺設簡單,一看就是個挺困難的家庭。肖長功和馮心蘭在悄聲商量今天的事。馮心蘭說:「他爸,先別急著下結論,別看老三成天不著調,我看還不至於幹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來,不一定是他。」 肖長功抽著煙,沉默著不說話。馮心蘭歎了一口氣說:「你說這玉芳,傻不傻啊,她和小康下個月就要訂婚了,這一喊,鬧得一名二聲的。哎,這事可不能讓小康家知道了。」肖長功不解地說:「知道了又能怎麼的?」馮心蘭說:「小康是個小心眼,心眼比針鼻還小,知道了非犯嘀咕不可,一犯嘀咕,再叫他那個一燒香就調腚的媽知道,玉芳就訂不成婚了。」肖長功說:「至於嗎?」馮心蘭道:「怎麼不至於?唉,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好在他倆不在一個廠子。他們的事,我看抓緊辦吧,姑娘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都是愁。」說完抿了抿鬢邊散亂的頭髮。肖長功皺著眉說:「怎麼抓緊?按理來說徒工不許談戀愛,你也不是不知道。」馮心蘭說:「不是小康追得緊嗎?再說了,廠裡的徒工,到了歲數哪個不急著談戀愛?只要不張揚就沒事兒。」正說著,外面院裡有自行車上鎖的聲音。肖長功伸著脖子看了一眼說:「院裡有動靜,是不是玉芳回來了?」馮心蘭起身邊往外走邊說:「我去看看。」走進東廂房,只見肖玉芳正望著窗外出神。馮心蘭走進屋,搭訕道:「玉芳,回來了?」肖玉芳沒有回應。馮心蘭勸慰道:「玉芳,那件事你也別太往心裡去。」肖玉芳還是不語。馮心蘭用埋怨的口吻說:「你也是,就是招風,才什麼天氣,人家毛衣還沒脫,你穿上布拉吉了,你沒看那些男人,都拿什麼眼神看你!」 肖玉芳一句話也不說,出了門。馮心蘭追出去問:「玉芳,你到哪兒去?不吃飯了?」肖玉芳推著自行車默默地走出院子。馮心蘭關切地追問:「玉芳,你到底到哪兒去?」肖玉芳頭也沒回騎著自行車出了院子。她飛快地蹬著自行車,往小康家騎去。到了康家門口,肖玉芳支好自行車,向院裡張望,看見一位大嬸正在看著自己家的房頂。肖玉芳問:「大嬸,小康在不在家?」大嬸笑眯眯地問:「你是小康的對象吧?這閨女,怎麼長的,蔥俊的。他在家,正在房頂幫著我打煙囪呢,你瞧。」肖玉芳走進院子,抬起頭,在屋頂發現了正在打煙囪的小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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