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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康滿臉都被煙灰弄黑了,像個鬼臉似的。肖玉芳喊:「小康,你下來,我有話對你說。」小康看了她一眼,不答話,繼續忙活自己的。肖玉芳又喊了一句:「小康,我喊你呢,你聽見沒有?」小康對她還是不理不睬。肖玉芳急切地踩著梯子上了屋頂,爬到小康身邊問:「小康,我喊你,你為什麼不理我?」小康充耳不聞,吭哧吭哧地打煙囪。肖玉芳一愣:「你說話呀,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小康還在賣力地幹活,仍然不說話。肖玉芳問:「你是不是為電影院的事?你都知道了?」小康看了肖玉芳一眼,搖了搖頭。肖玉芳委屈地說:「你別裝了,你肯定都知道了,這事能怨我嗎?」小康看了她一眼,又搖了搖頭。肖玉芳火了:「你說句話呀!」小康笑了笑又埋頭打煙囪。肖玉芳默默地看著他,眼淚在眼眶打轉。肖玉芳氣衝衝地下了屋頂,站在院裡,她的眼裡含著委屈的淚水,努力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她氣得把上房的梯子撤了。房頂上的小康看到了,打著煙囪不說話。肖玉芳走進屋來,看見小康一家人在包餃子。康母笑著招呼:「玉芳來了,正趕上,等會兒吃餃子。」

  康父也問著:「玉芳,今天休息啊?」肖玉芳回答:「哎。」康父又問女兒:「素英,你哥呢?」康家小女兒道:「我哥在幫老曹大嬸打煙囪呢。」肖玉芳走上前來湊熱鬧:「包餃子啊,我來擀皮兒。」說話間擼胳膊挽袖子,欲動手包餃子。康母忙攔著:「快包完了,你就不用沾手了,歇著吧。」康家人對肖玉芳熱情接待,看不出什麼異常。肖玉芳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眼圈紅了。康母看出肖玉芳的神情不對,問:「玉芳,不舒服啊?」肖玉芳含著淚回答說:「嬸兒,我遇見事了。」康母關切地說:「孩子,別哭,什麼事,說給嬸兒聽聽。」肖玉芳說:「前天廠裡放電影,放著放著停電了,黑影裡不知誰耍流氓,我一急把裙子掛破了,丟醜了。」

  康家女兒說:「就這事啊?聽說了。哎,那個流氓不是抓到了嗎?聽說是你師傅楊老三。」肖玉芳猶豫了一下說:「懷疑是他,不一定是,我想也不會是他。」康父安慰著肖玉芳說:「玉芳,這事別往心裡去,不怨你,就怨那個流氓。」肖玉芳哭道:「我和小康都快訂婚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給你們丟臉了。」康母瞪大了眼睛,仿佛很驚訝:「你們快訂婚了?小康沒說啊!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和家裡商量?」一聽這話,肖玉芳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她冷冷地問:「是嗎?這麼說五一不辦訂婚的事了?」康母撇撇嘴說:「再說吧。」肖玉芳明白了:「噢,是這樣。那我走了。」康母假意說:「別走啊,等著吃餃子。」肖玉芳狠狠地咬著牙大聲說:「我們家不缺餃子。」扭身走了。康母看著玉芳的背影嘟囔說:「脾氣還不小。」康父對康母埋怨說:「我看你有點過了。」康家女兒天真地說:「本來嘛,這事不怨玉芳姐。」康母顯得很不耐煩地說:「都給我把嘴閉上,我壓根就沒看好她,成天把她浪的,朔風臘月才開春就穿著布拉吉,不是個好浪,別給我壞了門風!」肖玉芳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進了屋子,坐在那裡愣神。馮心蘭進了大屋。肖長功納悶地問:「怎麼回事?她到哪兒去了?怎麼回來就一頭紮屋裡去了?」馮心蘭說:「我剛才隔著窗戶看了一下,她就坐在那裡愣神,不是和小康鬧翻了?」肖長功急道:「你像根木頭似的,快去問問啊!」東廂房裡,姑嫂倆默默相對。

  大工匠馮心蘭忍不住問:「他們就是這麼不哼不哈,不提訂婚的事?」肖玉芳木然點頭:「嗯,老的小的都裝糊塗,說不知道有五一訂婚這回事。」馮心蘭問:「他爸不是催了好幾回了嗎?說著急抱孫子,怎麼就不認帳了呢?」肖玉芳說:「裝糊塗唄。」馮心蘭歎:「這明擺著,是要悔親哪。玉芳呵,我不是說你,你當時怎麼就那麼傻,吃個啞巴虧就算了,女人家,這事一嚷嚷出去還有個好嗎?」肖玉芳心亂著:「行了,行了,別說了,那個時候誰想那麼多。」馮心蘭故作輕鬆地安慰她:「好了,也別難受了,我和你哥商量商量,看怎麼辦好。」歎著氣走出屋子。肖家正房裡,肖長功和妻子相對而坐。肖長功歎了口氣說:「心蘭,你到小康家去一趟,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挽回。這事說破天也不怨咱玉芳,玉芳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家不清楚嗎?」馮心蘭愁眉不展地道:「只好這樣了。」

  說著要動身。肖長功囑咐說:「別空著手,帶著點禮物。」馮心蘭道:「還用你說?」肖長功不放心地叮囑說:「別有什麼說什麼,說話要學會拐著彎。但是,也用不著低三下四的,咱沒有什麼錯。」馮心蘭答應道:「嗯。」肖長功又追上一句說:「也別理直氣壯地去興師問罪,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馮心蘭索性把禮包一扔:「看你這囉唆勁,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去。」肖長功說:「看看這脾氣,你這個人哪!好好好,去吧,去吧,你看著怎麼說好就怎麼說吧。」馮心蘭憂心忡忡地走出家門。肖長功怔怔地看著馮心蘭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肖長功愣了一會兒,收拾好一包東西打算出門。剛好,兒子肖德虎回來了,頂頭問:「爸,你到哪兒去?」「我去看看你師太。」說完肖長功騎著車子去了。肖長功和楊老三是同一個師傅教出的徒弟,師傅已經去世。儘管師傅不在了,可兩個大徒弟卻十分孝順,每逢年節或空閒他們都要來看看年邁的師母。師母早年因病雙目失明。此時,師母正在吃飯。肖長功走進屋子。瞎師母馬上直起身問:「聽動靜是長功吧,長功,是你嗎?」肖長功笑著說:「師母,是我。您吃飯啊?」師母回答說:「吃飯,烙油餅,一塊吃點?我給你燙點酒?」肖長功說:「師母,我今天休息,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師母,您眼睛不好還能烙油餅啊?」師母咯咯笑著說:「跟你師傅比還不行,他閉著眼能開汽錘,那才叫真功夫。」肖長功從內衣兜裡掏出一遝錢對師母說:「師母,這是這個月的生活費,您收好。」說著把錢遞給師母。師母感動地流著淚說:「長功啊,你師傅沒白疼你和老三哪,自從他走了,你們月月給我送生活費,我叫你倆捧在手心裡嘍。」

  肖長功動情地抓著師母枯瘦的手說:「師母,快別這麼說,我和老三能有今天,不都是師傅給的嗎?我倆這個八級大工匠,都是師傅一手栽培的,師恩如山啊!」師母邊擦著眼淚邊說:「我聽老三說,你還有個癱了的舅哥靠你養活,你的擔子可不輕啊,家裡也挺困難,我花你的錢心裡不好受啊。」肖長功說:「你別聽老三胡咧咧,我過得挺好的。」停頓了一會兒,師母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聽老三話的味兒,你們倆這兩年鬧得不夠和氣,有這事嗎?你是當師哥的,儘量處處讓著他點。老三這個人我知道,好拔個尖兒,嘴嘎古,你是厚道人,別和他一樣的見識啊。」肖長功說:「沒啥事,我們倆會處好的。」肖長功故意轉移話題說,「師母,我對你說了多少回了,搬我那兒住,我也好照顧您,可您就是不去,您是真強啊。」師母笑道:「我可不能失了主意,掉在你們手裡,還有我的現在的自由自在?」師母又關切地問:「長功啊,聽你說話,心不在這兒,不靜板,有難心事嗎?」肖長功忙掩飾,說道:「沒,沒有。師母,噢,我還要看個工友,我得走了。」師母說:「走吧,你是忙人,不用掛記我,我好著呢,你有事就快走吧。」肖長功走出師母屋子。到了康家,馮心蘭坐在炕上,她顯得十分親熱。康母臉上掛著假笑:「他大嫂,你是大忙人,怎麼有工夫了?快坐。素英,給你大嫂拿個碗,盛餃子,他大嫂,你嘗嘗,三鮮餡的。」馮心蘭勉大工匠強地笑著:「我才撂下飯碗,吃你們的。」拿起一雙鞋,「嬸子,這鞋是你做的?」康母:「瞎舞弄。」馮心蘭誇讚說:「哎呀,你的手真巧。」康母謙虛地說:「啊,做得不好,讓你見笑了。」康父實實誠誠地說:「她呀,就是納個鞋底子還行,鉸樣兒,緔幫,都得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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