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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骨頭湯是什麼?」

  「這……這個……」

  「老百姓吃不起上好的肉和骨頭,只好連骨帶髓熬了又熬,煮了再煮,這才做成骨頭湯。可你竟然號稱什麼秘方絕招,在骨頭湯裡加入駝酪粥。我欣賞你的才氣,所以提醒你有描繪美味的能力,結果你竟然毫無誠意,專門尋找優質材料和秘方!」

  長今還是第一次看見韓尚宮勃然大怒的樣子,她想讓韓尚宮消氣,卻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戰戰兢兢,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韓尚宮的憤怒非但不減,反而重重地歎息,差點沒把火炕震塌。

  「我從你身上喚醒了才華,卻變成了害你的毒藥!」

  韓尚宮既失望又憤怒,到頭來竟有些絕望了,讓人不忍再看。長今如坐針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靜靜恭候韓尚宮吩咐。長長的沉默過後,韓尚宮下達了一道晴天霹靂般的命令。

  「王后娘娘百般依賴的保姆尚宮身體欠安,正在療養,需要一個服侍的內人,你去雲岩寺吧!」

  「嬤嬤!請您原諒我,就請您原諒我這一次吧!」

  眼看就要開始第二輪比賽了,而韓尚宮卻讓長今離開,這無異於主動放棄最高尚宮的位子。長今伏在韓尚宮腳下百般祈求。哀求、哭訴,韓尚宮始終不為所動。最高尚宮也跑來說這樣的處罰太重了,然而韓尚宮始終不肯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最後,長今不得不收拾行李了。此時,今英正在住處廚房裡製作核桃柿餅,她把幹柿子從一側切開,取出種子,再在原來是種子的地方放入核桃,核桃的斷面露出,就成了一種好看又好吃的水果點心。圓圓的深盤子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野蒿蜜餞、秸梗蜜餞、蓮根蜜餞,還有野葡萄蜜餞。

  今英拿著讓人垂涎欲滴的點心去了內禁衛執務室,卻聽來了令她失望的消息,政浩出發去了雲岩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極樂殿塔形屋頂上已經褪了顏色的丹青繪畫看上去古色古香,寺院對面載岳山的山峰朝著蒼穹延伸,就像芍藥花的葉子,所以這座山又叫芍藥山。芍藥山中的落葉隨風飄入,古刹庭院裡因為這些紛飛的落葉而顯得更加燦爛了。

  站在庭院裡,芍藥山的景色盡收眼底。酩酊大醉的德九,大白天就躺在院子裡的平板床上呼呼大睡,與追著陽光曬野菜的隱士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一縷吝嗇的秋陽之下,隱士正在勤勞地曬野菜。陽光慢吞吞地移動,到達德九躺著的位置。隱士把德九推到一邊,在那裡認認真真地擺上野菜。德九從平板床上掉了下來,滾落在地。

  「哎喲,哎喲!」

  德九的呻吟回蕩在寂靜的寺院裡。隱士依然顧我地曬著野菜,看樣子十分細緻。

  「喂!不就是曬野菜嗎,你怎麼能把正在睡覺的人推到地上呢?」

  「誰讓你把有陽光的地方也占了?」

  「剛才這裡是樹陰!」

  「我要把野菜擺在這兒,請你讓開。」

  「雲彩一出就收回去,太陽一來再鋪開,有風的時候還得收回去……慢慢悠悠的像頭老牛,還要讓我閃開……」

  德九沒完沒了的抱怨讓人難以忍受,而隱士卻不以為然,自顧自地擺弄著野菜。正如德九所說,安排一切的好象不是人,而是雲彩、陽光和風。

  「哎喲,真是氣死人了!哎呀,老婆!現在我才明白你的心。哎喲!我真的快要被人氣死了……」

  正當德九假裝要死的時候,一個姑娘從一柱門進來,德九不禁揉了揉眼睛。

  「喂,這是誰呀?這不是長今嗎?長今啊!長今!」

  「大叔!」

  長今氣喘吁吁地跑來,無精打采的,就像霜打的茄子。

  「你大老遠地跑到這兒,不會是來祈禱佛祖保佑你贏得比賽吧……難道你也來服侍尚宮嬤嬤?」

  「是的,就是這樣。」

  「哎呀,太好了。這是我聽到的最讓我高興的一句話。荒山野嶺的這麼寂寞,又沒什麼東西是我喜歡的,我正想著要不要剃頭當和尚呢。」

  長今耷拉著肩膀,德九以為她是長途跋涉累壞了身子,仍然在為自己有了可以說話的人而興奮不已。仿佛老天也在嫉妒德九的喜悅,那邊別宅裡傳出淒慘的叫聲,接著是急匆匆喚人的聲音。

  「嬤嬤又發作了嗎?」

  德九急匆匆跑開了,長今緊隨其後跑進一個房間。頓時,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與此同時,一副慘不忍睹的場面也刺激著她的感官。身穿素服的保姆尚宮手抓胸口喘著粗氣,醫官正想方設法給這個狂亂掙扎的身體扎針。

  德九和長今慌忙跑來,抓住保姆尚宮的兩隻肩膀。醫官這才趕緊下針,保姆尚宮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

  「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德九正在別宅廚房裡準備做海帶湯的材料,隨口說了一句。長今眼睛盯著火還沒燒旺的爐灶,安安靜靜地聽德九說話。

  「也許是人之將死的緣故吧,她總是提到小時候哥哥給她的一把米。」

  好象是夜晚禮佛的時間。微微燃燒的柴火仿佛受驚於連綿不斷的木魚聲,突然躥起了藍色的火苗。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就跟著哥哥要飯。妹妹餓得又哭又鬧,有一天,哥哥在她的手心裡放了一把米。吃過好長時間,她才發現哥哥在一個角落裡狼狽地睡著了。其實哥哥不是睡著了,而是永遠踏上了黃泉路。所以呢,這就成了她一輩子的遺憾。」

  長今靜靜地聽著,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來,只有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血肉親人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悲傷。哥哥用一把米救活了妹妹,而他自己卻餓死了。長今想到自己用葛根也沒能救活母親,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她一直嚷嚷著要把這把米裝進棺材裡,這可真難辦……既不是米飯,也不是糕點,她竟然說那生米鬆軟可口。大家給她買來了各種各樣的米,她都說不是。」

  「真的沒有這樣的米嗎?」

  「死丫頭!當時很窮,肚子餓才覺得好吃。沒有煮過的生米怎麼可能鬆軟可口呢?」

  「這也有可能。」

  「不管怎麼說,你來了我心裡就舒服多了。從現在開始,保姆尚宮的飯菜由你來做。」

  「大叔,對不起,暫時還是由你做吧。」

  「你這孩子,只要說是料理,就算正睡覺你都能馬上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

  「就是沒精神。」

  「是不是走路時間太長了?」

  德九的目光從盛海帶湯的碗轉移到長今臉上,看了看她的氣色。不知道是火光的映照,還是發燒,她的兩頰紅通通的。果然,當天夜裡長今燒得厲害,雲岩寺的第一夜就這樣伴著痛苦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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