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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啊!」墨池忍不住痛呼出聲,心裡卻已經笑開了,這丫頭在教訓她呢。

  墨池的心臟劇烈跳動,他握住她的手,「思存,我愛你。」

  思存立刻呆住了。她看著墨池,後者的目光溫柔熱烈,幾乎要把她融化。

  驀地,六年獨自在美國的寂寞委屈湧上心頭,她的眼睛一酸,遂不露聲色地掙脫他,收拾好藥箱,面無表情。

  墨池怔住。「思存……」他喚她。

  思存挺直脊背,「墨池,我還沒有告訴你,回紐約的機票已經我們訂好,啟程就在明天下午。」

  墨池的心臟仿佛遭到重擊,人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思存,別走!」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思存深吸一口氣,她把玩著那個小巧的藥箱,慢慢地說,「墨池,我承認,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盼著和你重逢,這次回國也把回X市找你作為行程之一。但是,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問問你我的那些信為什麼沒有回音?現在,我什麼都明白了。我們的愛還在這裡,我已經滿足。美國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我必須回去。」

  墨池失魂落魄地看著她,他穿著純白的睡衣,單薄地幾乎是掛在身上,左邊的褲腿空癟地攤在床上,更顯得絕望無助,他說,「那,你還回來嗎?」

  思存老實地說,「我不知道。」過去的六年已經告訴他們,美國和中國,遠隔千山萬水,任何承諾都是不可靠的。

  墨池的心裡好像缺了一塊。思存已經成為女強人,幹練而理智,再也不需要他的保護。

  思存起身,把藥箱放在床頭桌上,「這個給你,明天你的傷口還要上藥包紮。以後出門記得隨身帶個藥箱,以備萬一。——你休息吧,我走了。」

  思存輕輕帶上了房門。墨池看著她的背影,直到不見。他的心嘶的一聲,仿佛被扯開一個口子,過了一會,疼痛才慢慢湧了上來,血腥的味道從胸膛蔓延到咽喉。他死死咬住嘴唇。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但今時今日的思存不同往昔,她是一個大型公司的董事長,早已身經百戰。一個大公司的事物在等著她,她不會為了他留在中國。

  他,也沒有資格請求她留下。

  克魯斯打來內線電話,他們要去吃烤鴨,問他去不去。

  墨池拒絕了他的邀請。他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又剛剛進行了超越他身體極限的登山運動,早已疲憊萬分。這六年,墨池先是求生存,後是忙創業,從沒好好調養過身體。他的身體倒也爭氣,到了深圳以後反而很少生病,偶爾頭疼腦熱,吃幾片藥也就挺過去了。由此,墨池竟然發明了一條近乎謬論的理論,好的身體不是養出來,而是磨練出來的。以前他的身體調養了那麼久,總不見好。現在不去管它,它也沒出大事。

  墨池沒有吃晚飯,倒頭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思存是明天下午的飛機,這裡地處偏僻,上午她就得趕往機場。這一次,他無論如何要送她。

  第61章

  次日清晨,思存洗了個澡,把所有衣物收進皮箱。拉上拉鍊,把皮箱放在茶几旁邊。茶几上有一個紅色的電話,思存弄好一切,坐在沙發上,瞪著那個電話發呆。

  天色尚早,房間裡很安靜,就連窗外也沒有一點聲響。思存走到門前,靠在門上,走廊寂靜無聲。

  對面的房間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電話打來。思存心裡有點發慌。她認識的墨池不會明知道她要回美國而不去送飛機。不管他們昨天發生了怎樣的爭執。

  可是,轉念一想,六年前他不也是一樣沒有送她?她等到他最後一刻,他卻好像完全忘記了諾言一樣,直到她進入安檢通道,也沒有出現。

  這一幕,會不會重演?

  思存咬住嘴唇。如果歷史重演,她不會再回到中國。

  思存的心猛然一痛。她知道,六年前的墨池,把她視若珍寶,分別前夜,他痛不欲生……那麼如今,得而復失,思存不忍再想下去。

  電話鈴響了。思存撲到電話旁邊,慌慌張張拿起電話,「喂——」她的心狂跳起來。

  「摩澤爾,起床沒有?早餐時間到了。」是克魯斯的聲音。

  「好的。」思存悵然地掛斷電話。

  酒店的餐廳在2樓。克魯斯顯然睡得不錯,又剛剛洗過澡,淺褐色的頭髮濕漉漉地泛著健康的光澤。酒店的早餐是自助餐,相當的豐盛。這次中國之行,克魯斯狂熱地愛上了中式飯菜,他從餐臺上取了包子、炸糕、飯團、燒餅,盛了稀飯、豆漿、麵條、豆腐腦,吃得激情洋溢。思存只給自己撐了一小碗白粥,一碟鹹菜,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眼睛不時往門口瞟。她的心一直揪著,而讓她揪心的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思存有些擔心。他們昨天早餐後才給和墨池會合,中午在長城上只喝了一瓶水,下山後她帶克魯斯吃了正宗全聚德,墨池什麼也沒有吃。如果她沒有猜錯,他昨天應該是水米未進。現在已經是早晨八點多了,他還不來吃早餐,身體怎麼受得了?

  克魯斯吃完了他面前小山一樣的早點,抹著嘴說,「摩澤爾,你吃的太少了。」

  思存的心越來越慌,六神無主地站起來,「克魯斯,吃完就走吧。」

  克魯斯回房收拾行李,思存不受控制地來到墨池房間門前。

  樓道裡很安靜,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思存習慣性地敲了三下門。

  沒有反應,她按門鈴、敲門、用力拍門,那扇雕花漆木房門紋絲不動。思存心裡大亂,拼命地擰著把手,大聲叫喊,「墨池!你在裡面嗎?」

  墨池沒有回應,服務員聞聲趕來,「小姐,需要幫助嗎?」

  思存說,「這間房裡的客人出門了嗎?」

  服務員說,「昨晚304的客人讓我幫他買了幾罐啤酒,然後我再也沒有看到他出來。」

  思存大驚失色,「他昨天剛受了傷,不能喝酒!」

  服務員聞言,不禁害怕,「那怎麼辦?」

  思存大聲說,「把門打開,我要進去。」

  服務員怕出事,拿出備用鑰匙打開房門。一股酒氣的腥味撲面而來。

  思存沖進房間,墨池伏在床上,側著頭,眉頭緊皺,雙手抵著胃部,身體已經蜷成了一隻蝦子。思存大驚,撲到床前,高聲叫墨池的名字。

  墨池呼吸急促,表情甚為痛苦,思存輕輕一搖他,墨池劇烈咳嗽,又趴在床頭幹嘔。思存這才發現床頭有一些嘔出來的黃水,似乎還有絲絲血跡。

  思存慌亂地擦去他嘴角的髒東西,墨池使勁睜開眼睛,看到思存,搖了搖頭,似乎是要示意他沒事,卻突然一陣猛咳,一口血嗆了出來。

  「摩澤爾,發生什麼事了?」克魯斯聽到了剛才思存的呼叫,從自己的房間跑出來,看到墨池的嘴邊的血跡,不禁叫了一聲,「上帝啊!」

  思存流著淚,聲嘶力竭地吩咐,「快叫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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