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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幸好宋承祖反應快,加上天黑看不清,軍警們也是亂放槍,用來壯聲勢仗膽兒的,看不准目標,更是打不准。宋承祖用自行車載著劉鬍子,拼命地用腳蹬著兩個腳踏子,騎得飛快,把軍警甩了老遠。劉鬍子說:「營長,放下我吧,放下我吧!」宋承祖哪顧得說話,他一手扶著車把,一手向後開著槍。劉鬍子急了,不等宋承祖停車,就硬是從車上跳下來。宋承祖只得停下車,氣喘吁吁地把劉鬍子抱到車上,用繩子把劉鬍子和自己捆到一起,然後又飛快地蹬著自行車……

  宋承祖走後,裘春海的心一直懸著。他知道這十分危險,可又沒辦法阻止,只好來到街頭徘徊、張望、等待,聽到遠處的槍聲他就知道出事了。

  突然一輛自行車飛快奔來,車上的宋承祖和劉鬍子渾身是血。裘春海忙迎上去,解開他倆身上的繩子,二人把劉鬍子抬進火燒鋪,再把劉鬍子抬到吊鋪上,兩人累得大口大口喘粗氣。

  安排好劉鬍子以後,二人下了吊鋪。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裘春海不禁後怕,心想剛才要是自己去了,不知會咋樣。他不由得又硬著頭皮對宋承祖說:「營長,你早晚非被義氣這兩個字害死不可!」宋承祖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我的事,人活著總得有人味!」

  這段日子裘春海過得很窩心,又是忙著火燒鋪的活兒,又要抽空找虎子,還得侍候劉鬍子。他想,自己擔心受怕圖個啥呢?還不是為了天好。俗話說,為了老婆拜丈人,真是不假。可是宋承祖對他的好心好意總當成驢肝肺,真沒辦法!裘春海琢磨著,今晚趁宋承祖不在,一定想法子把劉鬍子這尊「瘟神」趕走了,無論如何也得去掉這塊心病。於是他爬上吊鋪,和劉鬍子聊起來。

  裘春海告訴劉鬍子,店里拉不開栓,營長出去借錢,即然傷快好了,要走趁早,這幾天街面風聲挺緊,日本人挨條街查戶口,快查到咱這兒了,掌櫃的都有些擔心,要知道,他也是通緝犯。」劉鬍子當即表示,等營長回來打個招呼就走。

  「咳,還打什麼招呼呀?你說你給營長打招呼,這不是給他出難題嗎?他是個講義氣的人,會讓你走嗎?你說要是換了你,你會不會應承?要我說,你現在就走。」裘春海心想,這個鬍子真粘糊,於是來了個再下「逐客令」。劉鬍子有點猶豫地說:「上回沒打招呼走,營長好一頓對我發火,我怕……」

  「你呀,看不出火候,上回他為什麼不讓你走?你不是傷沒養好嗎?他不放心,現在你的傷養得差不多了,我聽他的話味兒,也是想讓你早點離開這裡,說不出口就是了。為什麼?你住在這裡,對你對我們都是個威脅,你說是不是呢?」裘春海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當上一回「催命鬼」。

  劉鬍子當然也明白裘春海的意思,他想,我劉鬍子也是條漢子,槍林彈雨的從來沒中沭過,現在再也不能當軟蛋,連累宋營長了,就明明白白地說:「那好,我在這兒多呆一會兒,你們多一分危險,我還是早早走了吧。」說罷,他拿出心愛的盒子槍說,「春海,這傢伙我道上不能帶了,你就把它轉交給營長吧,算我給他的禮物。」「嗯,好東西,我替他收著。走吧。」裘春海連忙接過盒子槍,邊往懷裡掖邊說。

  裘春海出來送劉鬍子,他們二人在街上走著,碰到偽員警斜眼迎面走來。二人不敢和斜眼對面,就低下頭匆匆而過。斜眼站住叫道:「喂,你們給我站住!」他覺得大黑夜裡這倆男人有點不大對勁兒。

  二人只好站住了。「這麼晚了,到哪兒去?」斜眼追問道。裘春海說:「看個朋友。」「看朋友?過來,搜搜身。」斜眼一邊說,一邊走過來。裘春海一看不好,拔腿就跑。身上帶著傢伙呢,哪能讓他搜。劉鬍子也跑了。

  斜眼喊著:「站住!」並吹響了警笛。裘春海和劉鬍子二人狂奔不停。斜眼開槍了,裘春海拔槍還擊,一番槍戰在沒有岔道的直通通的大街上進行著。劉鬍子中彈倒下了,斜眼也中了一槍倒在地上。回家的宋承祖碰正巧見這場面,可是,這時候偽員警們聽到警笛聲和槍聲,一窩蜂跑過來,他躲在暗處無能為力,乾著急也沒辦法。

  裘春海看著奄奄一息的劉鬍子問:「鬍子,還跑得動嗎?」

  劉鬍子也看看裘春海說:「兄弟,我不行了,給我補一槍吧。」

  裘春海腦子飛快地轉著,心想我可沒法背你,可也不能丟下你不管,只能一了白了啦,就咬牙對鬍子說:「鬍子,不是我心狠,你要是落到了日本人手裡,我和營長就都完了。我就成全你,送你回老家吧。」說著,用槍對準劉鬍子的頭,兩眼一閉,用劉鬍子的槍打死了劉鬍子。裘春海一邊打槍一邊跑,臂上也中了一槍,不過幸虧是擦皮傷,沒大妨礙。他年輕體壯,動作機敏跑得快,總算甩脫了偽員警的追趕,東拐西繞地回到了火燒鋪。

  裘春海哭著說:「掌櫃的,劉鬍子完了!」宋承祖追問:「他為什麼要走?是不是你又攆他了?」裘春海矢口否認道:「不,這次他是堅決要走,說了,怕你攔擋,故意趁你不在家走的。我怎麼勸也不聽,實在沒辦法了,我說我送送你,誰知道遇見了員警。你也看見了,為了保護他,我也中了槍,可他到底沒躲過這一劫,這不怨我呀,我也盡力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只有竭力把自己洗乾淨。

  宋承祖拔出匕首厲聲喝道:「可你為什麼要補了他一槍?說!」裘春海想不到姓宋的為了劉鬍子竟然對他這個未來的女婿動刀子,心中一驚,又盡力表白道:「他苦苦哀求我,說自己不行了,我看他也是活不了啦,怕他遭罪,我是沒有辦法呀,也是為他好!」宋承祖咬著牙說:「胡說!你殺了他,是怕他不死給日本人留活口!我殺了你!」說著,一刀甩去,刀插到門框上,顫著。

  裘春海一股勢血沖到頭上,不管不顧地說:「好啊,宋承祖,為救你的命,我裘春海單槍匹馬劫刑場,得到的回報就是你這一刀?你今天對我下了死手,行,看來咱們倆是恩斷義絕了!」拔刀欲反擊。宋承祖說:「裘春海,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忘的;要是不念舊情,你已經是我的刀下之鬼了。不過我今天才徹底認識了你,來吧,動手啊!我躲一下是龜孫子。」

  裘春海果然甩出匕首,不過他不是真心對準宋承祖,他知道,姓宋的那一刀也不是真殺他。宋承祖沒躲避,刀貼著耳朵飛去。裘春海說:「宋承祖,我回報你了。咱們到此為止,今後各走各的,你保重吧。」說著推開門走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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