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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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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唱:「病家病家,你聽真了,王母娘娘在發話:從今往後你少操心,家事交給朱老大,保你大病小病連根拔!」 傳文說:「狐仙大老爺,照你這麼做,俺爹的病就能好?」大神搖搖頭說:「還得做點功德。」那文說:「什麼功德?」 大神唱:「送你神符整四張,東西南北燒個遍。王母娘娘蟠桃宴,還少大洋三百元,三百元啊三百元!」 朱開山揭開紅布。傳文問爹說:「爹,狐仙大老爺的話,你都聽見了?」朱開山說:「聽得清清亮亮,你是盼著我早些死,你好接過這片家業。」傳文說:「爹,你可是冤枉俺,俺請狐仙大老爺,都是為了你的病啊!」朱開山說:「知道你的這片孝心,你先把狐仙大老爺打發走吧。」傳文答應著,從地上爬起來。 那文跟著傳文隨那個大神出去,說:「長耳朵的都聽出來了,你是叫裝扮成狐仙大老爺的狗東西替你說話!」傳文裝糊塗說:「他替我說話了嗎?我怎麼沒聽出來?」那文說:「我再給你學一遍,那個狗東西這樣指著咱爹唱:『病家病家,你聽真了,王母娘娘在發話:從今往後你少操心,家事交給朱老大,保你大病小病連根拔!』——他這不是替你在跟咱爹要權嗎?」傳文說:「俺也沒想到,他怎麼唱出那麼些東西來,連我都暈頭轉向的。」那文說:「你就別裝扮了,連我都看出來了,咱爹能不知道?你肯定事先和那個狐大仙勾搭好了!看咱爹收拾你吧!」傳文說:「收拾什麼?狐仙大老爺說得准不准吧?」那文怒不可遏,抬手朝傳文臉上抽了一巴掌說:「准你個老勺子吧!」 傳傑出來,見傳文捂著臉說:「大哥,你怎麼了?」傳文擠出點笑說:「剛剛你大嫂親了我一下,有什麼事嗎?」傳傑說:「咱爹叫你過去一趟。」傳文捂著臉說:「俺臉這麼個樣,怎麼過去?告訴咱爹,換個時候唄!」那文說:「趕緊去吧!咱爹能親死你!」傳文無奈,硬著頭皮進了屋。 文他娘說:「老大,你請那麼個狗東西來,真是為你爹治病嗎?」傳文說:「娘,俺可是真心真意為俺爹的病好啊,那文還給了他二十塊錢呢!」那文說:「爹,你就別生傳文的氣了,剛才俺已經叫他嘗了點滋味。」傳文說:「爹,你叫俺來還有別的事嗎?」朱開山瞅著傳文,痛心地說:「老大,你和家裡生了二心哪!」傳文說:「爹,你這話怎麼講的?這麼多年,俺不一直都實心實意地跟著你和俺娘,你們叫俺往西,俺從不往東,你們叫俺上山,俺從不下河,哪件事不是聽從你們的?爹,這麼說吧,我要是和家裡有二心,白天出門撞上車,晚上出門遇見鬼,就是待在家裡也得遭天打五雷轟!」 朱開山合著眼,氣得渾身顫抖,沉重地咳嗽了幾聲,哇地又吐出一口鮮血,仰在椅子上,昏了過去。 茶几上擺了豐盛的飯菜,一郎正苦心勸著秀兒說:「秀兒,你多少吃一點吧,你得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不是?」秀兒不吱聲。一郎說:「這黃豆、海帶燉排骨,吃了最補身子了,還有這紫菜湯營養價值可高呢。」秀兒說:「叫俺吃也行,你得把煤礦還給咱爹。」一郎說:「秀兒,把煤礦轉給森田物產,俺也是為了咱爹好。」秀兒眼珠子一瞪說:「一郎,我告訴你,俺是傻,可是還沒傻到腦瓜子連條縫都沒有!你為咱爹咱娘想?你幫著森田物產把山河礦奪過去,叫咱爹咱娘還吃什麼,喝什麼?」一郎說:「秀兒,有些事你是真不懂!咱爹多大年紀了,煤礦上多少事,他管得過來嗎?咱三哥又太年輕,從來沒經手過煤礦。人家森田物產在日本國內就開了好幾個大煤礦,經營煤礦森田物產是內行!我再和你說一句,森田物產答應得清清楚楚,咱爹不用上煤礦上班,在家裡也開工資,拿紅利!」秀兒說:「這世上能有這樣的好事?你就是把大天說破了,俺也不相信!」 電話鈴急響。秀兒拿起電話,聽出是那文的聲音說:「咋了,大嫂?」那文說:「你趕緊給我回來,咱爹要不行了!」秀兒一驚說:「咱爹怎麼了?」那文說:「回來俺再和你說,你麻溜往回趕吧!」秀兒放下電話,抓起外衣就往外走。一郎也趕忙跟了上去。秀兒說:「你去幹啥?八成咱爹就是叫你氣的。」一郎說:「趕緊走吧!管怎麼說,咱爹養了俺一場。」 傳文領著一郎、秀兒匆匆上了樓梯,邊走邊說:「咱爹怕是不行了!」一郎說:「這麼快?」傳文說:「傍黑天,他吐了半盆子血。」一郎說:「沒找大夫啊?」傳文說:「找了,藥也吃了,針也打了,大夫說就看咱爹自己有多大的挺頭了。」 秀兒聽到這,心裡更急,推開兩人,一頭撞進屋裡去,差點摔倒。傳傑和玉書上前扶住她。玉書說:「秀兒,你慢點。」秀兒說:「咱爹呢?」傳傑說:「小點聲,剛吃下藥,在裡屋歇著呢!」那文說:「秀兒,歇口氣,歇口氣,等會兒再進去。」秀兒癟著嘴,要哭了說:「娘,俺想看看俺爹。」文他娘說:「等會兒,等你爹醒了吧。」一郎訕訕地跟進了屋。那文、傳傑和玉書都不搭理他,只文他娘說:「一郎來了,坐下,喝口水。」 裡屋傳來朱開山的聲音說:「秀兒來了?」秀兒答應著往裡屋去,一郎也跟著。朱開山說:「秀兒,你身邊那個人站外邊去吧!」一郎說:「爹,俺看你來了。」朱開山說:「出去吧。」一郎還要上前,被那文從身後一把拽住了,說:「你耳朵聾是不是?給我出來!」秀兒坐到朱開山床前,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說:「爹,你不要緊吧?」朱開山說:「要不要緊爹說了不算了,聽老天爺的吧!」秀兒說:「是不是叫一郎氣的?」朱開山說:「不說叫誰氣的吧,爹當初不該答應你和一郎的親事啊!」秀兒哭了說:「爹,也怨俺自個兒瞎了眼啊!」朱開山說:「秀兒,爹不在了,往後你少淌點眼淚,多長點心眼。」秀兒說:「爹,俺記下了。」朱開山說:「回去吧,爹累了,想歇會兒。」 秀兒出了屋,瘋了似的撲向一郎,邊哭邊罵道:「你個喪良心的東西,整天嘻迷嘻迷的,活像個人樣。咱爹要是今天不在,你別想活著出這個門。我,我怎麼就瞎了眼哪!」那文和玉書把秀兒拉住,朱開山在裡屋說:「秀兒,不是說少淌點眼淚嗎?」秀兒止住哭,指著一郎說:「你個狼崽子,八輩子喂不熟的狼崽子,咱爹咱娘白養你一場了,你滾,給我滾出去!」文他娘說:「住口,秀兒,你老實給我待著!一郎和你爹是一回事,他們誰是誰非叫他們了斷去,一郎和你又是一回事,他是你的男人,你怎麼好開口就罵,抬手就打呢?」秀兒說:「娘,俺沒他這麼個男人。」文他娘說:「混帳話,喝口水,消消氣,待會兒和一郎回去。」秀兒說:「俺不跟他回去,死也不跟他回去。」文他娘說:「你敢,今個兒你不和他回去,看娘怎麼收拾你!」玉書氣得直跺腳,說:「娘,你就聽秀兒一次吧。」文他娘說:「那可不行,嫁出去的人,哪能說回家就回家?」那文說:「娘,秀兒今個兒生這麼大的氣,就算回去了,弄不好還是生氣!娘,你真想叫秀兒氣壞身子嗎?娘,就叫秀兒住下吧!」文他娘想了想,又問一郎:「一郎,你說呢?」一郎無奈地說:「娘,秀兒實在不情願回去,就聽她的吧,俺回去了,改天再來看爹。」他又轉向那文和玉書,「大嫂,三嫂,麻煩你們幫俺照看下秀兒。」那文說:「你就放心走吧!俺姊妹再不濟,對秀兒也總比那沒心沒肺的人強!」 一郎低著頭出去了,文他娘跟出去,攆上他說:「一郎,在這個關口上,你就別挑揀朱家的人了。老爺子這麼個樣,誰能不動心?」一郎說:「俺知道。」文他娘說:「秀兒,也是一時的火氣,我勸勸她,改天叫她回去,你們夫妻還得好好過啊!」一郎點點頭。文他娘說:「要是實在還有什麼委屈,就回來和娘說。」一郎眼圈紅了說:「俺謝謝娘。」 送走一郎,文他娘回屋,讓孩子們都出去,自己坐在朱開山身邊,握住他的手說:「一郎來了,你不該不見哪。」朱開山說:「我不想聽這些事了。」文他娘說:「他爹,孩子們不管多大了,在咱跟前還都是孩子。一郎這回,我思量了,准是喝了誰的迷魂湯了,中了邪。俺想,他只是一時的。你不理不睬的,不是逼他在邪道上越走越遠嗎?」朱開山憤憤地說:「以往怎麼就沒看出他是這麼個物呢?」文他娘說:「咱還是把一郎拉回來吧!」朱開山說:「別忘了,他已經是森田的狗了。」文他娘說:「這話多難聽!女人家和你們男人就是不一樣。你們看見孩子們不周正了,輕了的是瞪眼扒皮,重了的要殺要砍的。女人家做不到,到什麼時候對孩子們都下不去那個手啊。」朱開山說:「你說把一郎拉回來,怎麼拉呀?」文他娘說:「我也不清亮,就是覺得心裡頭舍不下這個孩子,捨不得他變壞了,變得缺少人味了。他爹,當年咱能把一郎從閻王爺鼻子底下拽回來,今個兒就不能再把他從邪道上拉回來嗎?」良久,朱開山長歎一聲說:「女人家……善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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