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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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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掌櫃旁邊的一個人小聲說:「這是找茬兒來了。」他又斜著潘老大悄聲說,「這個傻瓜跑這來耍橫,有他好看的。朱開山是什麼人啊?砍洋人的腦袋就像切西瓜似的。」傳文半天接不上潘老大的話茬。朱開山問傳文說:「咱到底是能做不能做這道菜啊?」傳文苦笑著搖頭說:「做不了……」朱開山一笑道:「那還愣這兒幹啥呀?摘幌子去啊。」傳文愣了,看著朱開山。 傳傑說:「爹……」朱開山說:「怎麼,還非得我老胳膊老腿地上梯子爬高嗎?」門外傳來幾聲大笑。隨著笑聲,潘五爺和葛掌櫃、于掌櫃走了進來。潘五爺說:「咱都是一大把年歲的人了,怎麼能勞駕兄弟你啊?」席間有人忙站起來,恭敬地招呼說:「潘五爺來了。」朱開山上前,抱拳施禮說:「哎喲,是潘五爺呀?五爺好,謝謝光臨。在下朱開山。」潘五爺打量朱開山,笑了笑說:「朱開山?這名字好啊。開山,含著開天闢地的意思。」朱開山也笑道:「哪有那麼大的心氣,爹娘胡亂起的。」潘五爺指著潘老大說:「去,搭個手,帶咱的人幫人家個忙,把幌子摘了。」潘老大說:「好咧!」潘老大和他帶來的人向外走去。朱開山微微皺了一下眉。 潘五爺又喊道:「就摘一個幌子,不許摘多了。」朱開山暗松一口氣,招呼朱傳傑說:「老三,去搬梯子!」傳傑不情願。朱開山說:「去呀!」傳傑只好走出去。 潘五爺向朱開山介紹葛掌櫃和于掌櫃說:「這位是開當鋪的于掌櫃,這位跟你一樣,開館子,葛掌櫃。」朱開山向二人抱拳說:「于掌櫃,葛掌櫃,以後還請二位掌櫃的多照應。」于掌櫃說:「好說,好說,你要變賣東西啥的,儘管找我。」葛掌櫃說:「我就照應不了你了,我把客人都照應你了,我那兒不黃鋪了嗎?」朱開山說:「葛掌櫃,您真會開玩笑。」潘五爺向各桌看去說:「客人不少啊!哈,都是山東老鄉吧?」有人悄悄站起來,向外溜,劉掌櫃也起身要走,潘五爺按住他的雙肩,把他按在座位上。 潘五爺說:「劉掌櫃的,你別急著走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也該跟朱掌櫃的嘮嘮體己嗑兒呀!」劉掌櫃氣得起身離席。潘五爺說:「等等!山東菜館開張,我知道信兒太晚了,今天來得又急了點兒,也沒備什麼禮品。劉掌櫃,從你鋪子裡搬兩罎子好酒來,算在我潘某人的賬上。」 朱開山笑著說:「怎麼能叫潘五爺破費呢。」他叫傳文說,「老大,你揣上錢,跟劉掌櫃的搬酒去。」傳文答應著跟劉掌櫃走出屋去。潘老大踩在梯子上,摘下一個幌子,扔下來。劉掌櫃和傳文出來,幌子正好落在劉掌櫃的頭上。劉掌櫃從頭上拿下幌子,向上看了看,狠狠將幌子扔在地上,唾了一口道:「呸!狗屁英雄!囊囊膪!」 潘五爺、于掌櫃、葛掌櫃,以及潘老大和他帶來的人圍坐一桌,朱開山為他們斟了酒,說:「今兒個咱敞開了喝,誰也別藏奸!」傳文又端上來一盤魚說:「五爺,嘗嘗這澆汁大鯉魚——這魚就是咱松花江的。」潘五爺夾一口魚說:「嗯,挺地道。葛掌櫃,比你家的味道還好呢!」朱開山說:「五爺過獎了。五爺,你還喜歡吃啥,叫他再給你做幾個,看看他的手藝。」 潘五爺說:「行了,這就行了,以後我會常來的。」朱開山說:「那敢情好。」又對其他人說,「你們也常來呀!」于掌櫃說:「來,一定來。」葛掌櫃說:「到時候別煩我們就行。」朱開山說:「五爺,要我說……」潘五爺說:「哎,別五爺、五爺的,他們叫行,你可不行,你叫會折我的壽。」 朱開山說:「那我咋和你說話呀?」潘五爺說:「你還沒到六十吧?」朱開山說:「快了。」潘五爺說:「我可六十出頭了。」朱開山說:「那——那我就叫你老哥?」潘五爺說:「哎,這聽著多近乎。」朱開山說:「老哥,我初來乍到,開這個小館子就為了養家糊口,往後什麼地方做得不周,還望老哥多指點些。」 潘五爺把大手一擺說:「客套了!客套了!你是帶過千軍萬馬的人,誰指點誰呀?還借義和團兩個字,往後咱兄弟就處個『義』字,處個『和』字,好不好啊?」朱開山說:「好!這話說得好!老哥,就沖您這句話,兄弟敬你一杯。」兩人舉杯,欣然飲下。 回到潘家,潘五爺臉色陰冷,潘老大卻是喜笑顏開。潘五奶問:「回來了?沒出啥事兒吧?」潘五爺冷冷地說:「喝酒能出啥事兒?」潘五奶說:「我一直擔心哪,你們爺倆去拿捏人家,人家要是不服,還不得動家什見血啊!」潘五爺說:「我倒真想鬧出點動靜來,就怕他姓朱的兜不起!」潘老大說:「娘,你沒看見哪,那姓朱的就是個窩囊廢,對我爹是服服帖帖的,我摘了他家的幌子他都沒敢奓翅兒!」 潘五爺訓斥兒子說:「你懂什麼!」潘五奶端上茶水,給潘五爺倒上。潘五爺品著茶水,似有心事。潘五奶看出丈夫情緒不對勁,問兒子說:「老大,真的沒出啥事兒?」潘老大說:「沒呀,朱開山像個軟瓜似的。」潘五奶說:「當家的,人家服軟了,你咋還不高興啊?」潘五爺長歎一聲道:「當年的大英雄,能忍下今天的氣,這我真沒想到啊。可我也看出了他眉宇間有股子獅虎之氣。這小子,不是凡人!說不定,他真的就是咱熱河人的災星……」 3 奉軍營房宿舍裡,多日沒人住的宿舍,四下落滿了塵灰。房門突然打開了,湧進一群士兵。傳武也在其中。幾年戎馬生涯收斂了他的野氣,彰顯出一股英氣來。士兵們一臉的疲憊,扔下槍支和行李罵罵咧咧地發著牢騷:「奶奶的,總算回來了!」「媽了個巴子,爺爺在關裡賣命,家裡連個清掃的人都沒有嗎?」「能把腦袋囫圇個兒扛回來,就謝天謝地吧!」「當兵的就是這麼個命,罵也沒有用!」 鄭團長進來,士兵們馬上鴉雀無聲,挺直了腰板立正站好。鄭團長沉著臉說:「怎麼,活著回來還不高興嗎?」朱傳武向前敬禮說:「報告團長,弟兄們不過說了點勞累的話。有什麼事請吩咐。」鄭團長說:「你怎麼也住這屋來了?」傳武說:「我的床位就在這兒。」 鄭團長說:「從今天起,你搬到連部去。」傳武說:「我只是個臨時的代理連長啊。」鄭團長說:「郭松齡旅長因為你帶一個排掩護了咱們團安全撤退,作戰有功,已經正式提升你為上尉連長!」士兵們一聽,鬧哄起來,恭喜聲一片。傳武又給鄭團長敬了個禮說:「謝謝鄭團長,也謝謝郭旅長。」鄭團長一笑說:「別光拿嘴謝啊,晚上咱們摸兩圈麻將?」傳武說:「不行啊,團長,晚上我得回家看看。」鄭團長一拍腦門說:「忘了,你家就在哈爾濱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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