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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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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兒說:「跟著排幫,我一道上沒少打聽你的消息,老獨臂爺爺說,你一有了錢就跑到俄羅斯去快活,真的嗎?」紅頭巾說:「老東西沒說謊,我是活過今天沒明天,怎麼快活怎麼活,什麼福也享過,什麼罪也遭過,人這一輩子的酸甜苦辣都嘗遍了,死了也不屈。他呢?沒跟著你們回來?」鮮兒又哭了說:「老獨臂爺爺死了,病死了。」紅頭巾眼圈又是一紅,說:「他那個人哪,硬了一輩子,我早知道他會有這一天,就是早晚吧。不想這個死鬼了,我問你,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鮮兒長歎一聲道:「唉,走到哪算哪吧,我這輩子就是沒家的命。」紅頭巾說:「呸!什麼命不命的!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看你還是再找個人家,還要有滋有味地活著,來這世上走一遭可別虧了自己。」鮮兒搖頭。 紅頭巾火了說:「你說你是什麼人?傳武都死了,你為哪個守的寡?」說著說著罵了起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假的!好男人有沒有?有,傳武就是一個,可他一死就絕了!從我褲襠裡鑽出去的男人無其數,我沒見過一個好的!你要麼湊合嫁一個,要麼就不嫁,像我這樣,快活一天是一天,死了兩腿一蹬,拍著巴掌,嘎嘎笑著見閻王。」 紅頭巾正罵著,樓下傳來一片喧鬧聲。紅頭巾說:「出去看看,又有什麼熱鬧。」領著鮮兒走到回廊朝下看著,只見樓下一個孔武彪悍的中年人走進木樓。老鴇子歡叫著說:「大財神來了!大財神又來找媳婦了?」大財神笑著,滿口山東腔說:「老東西,看見俺來了,抬頭紋都笑開了。」一揮手說,「今天晚上的酒席都算到俺的賬下,可有一樣,俺可不給你們的老二買帳。」吃花酒的男人們歡呼道:「大財神豪氣,謝啦!」 紅頭巾向鮮兒介紹道:「看見了嗎?這個大財神在關東山有不少買賣,可幹的什麼買賣誰都不知道,回回來出手可大方了。可就有一樣,每回來了只喝花酒,姑娘毛都不沾,說了,就是想找個媳婦做老婆,挑剔得很。這個大財神,桃花鎮的人誰不敬重?誰要是能讓他看上眼兒,那可是一輩子享不盡的福。你等著,我給你搭搭橋,就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了……」鮮兒搖了搖頭轉身回屋,紅頭巾無奈地跟進屋內。 大財神喝著茶和老鴇子聊天。老鴇子說:「大財神,好多日子沒來了,在哪兒發財啊?」大財神笑道:「發什麼財,發棺材吧。哎,俺托你辦的事呢?有沒有譜兒?」老鴇子說:「咳!沒停著給你打聽。你這個媳婦可難找,模樣得俊,胖了不行,瘦了不要,浪的不喜歡,不浪的不中意,還非得是山東人,上哪兒給你找?」大財神笑著說:「慢慢找,俺不急。」 老鴇子說:「我的爺,你還不急?實在沒有入眼的不會先討房小?也虧您靠得住!」大財神說:「俺平生不二色。」老鴇子說:「有什麼呀!現在有錢的爺們兒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大財神說:「俺就不。」老鴇子說:「你這號人難找。可到底為什麼?說給我老婆子聽聽。」大財神說:「想知道?」老鴇子說:「你說說。」大財神說:「不告訴你。」 老鴇子說:「咳!你這個人,神神道道的,叫人琢磨不透。你說咱們交往也有幾年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您是做什麼生意的。來我這兒的爺們兒哪個不是左擁右抱的找姑娘們尋歡取樂兒?可您呢,就是不趟渾水兒。」大財神說:「人各有志。哎,這回來怎麼沒看見紅頭巾?往常來了,她就像貼膏藥貼到俺身上扒不下來,今天怎麼連她的動靜都沒有?又跑俄羅斯去了?」老鴇子說:「你說她呀?她的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扒拉出來的妹子來了,兩個人拱到屋裡嘀咕了一晚上了,連飯都是在屋裡吃的呢。」大財神說:「好久沒看見她了,俺還給她捎了點兒俄羅斯的洋玩意兒,過去看看。」屋裡紅頭巾和鮮兒正說著話,鮮兒抹著眼淚說:「紅姐,明天就是傳武的三七了,我想給他燒點紙送點錢,省得到了那兒手裡緊巴。」紅頭巾說:「燒吧。唉,你說你們連個夫妻的名分都沒有,燒的什麼紙?」 大財神挑門簾進屋,高門大嗓地說:「紅頭巾,怎麼貓在屋裡不出來見客了?」鮮兒急忙躲到一邊。 紅頭巾說:「哎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財神爺到了。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啊?」大財神說:「不管刮什麼風,老遠地都能聞到你身上的這股騷味兒。」紅頭巾吃吃笑著說:「得了吧,我再怎麼騷對您都沒有用。」大財神說:「怎麼,聽說你又去了趟俄羅斯?這回勾引了幾個俄羅斯爺們兒?又有為你上吊抹脖子的?外國爺們兒就是好?」紅頭巾說:「好什麼好?除了毛多味兒大沒別的,多數中看不中用。」大財神點著紅頭巾的額頭說:「你呀你!」一轉臉看見了鮮兒,不由得一愣,眼神明顯地迷離了,說:「紅頭巾,這位是……怎麼不給介紹一下?」紅頭巾說:「哎呀,光顧得和您說話了,忘了介紹。這是我結拜的妹子,姓譚,叫鮮兒,闖關東和家裡人失散了,一直漂著。」大財神說:「嗯,一看模樣做派俺就猜個八九不離十兒。老家哪兒的?」鮮兒說:「明水。」大財神說:「出來一直漂著?」紅頭巾說:「可不嘛,當過丫環,山場子水場子都滾過,對了,還進過戲班子。」大財神說:「哦?還會唱戲?」 紅頭巾說:「那可不!也是個角兒呢。關外進來的王家蹦蹦戲班子沒聽說過?當年她可是班子裡的頂樑柱,藝名叫小秋雁。」大財神驚呼道:「你就是小秋雁?早就有耳聞,沒想到今天在這兒見到了!」大財神反復端量著鮮兒,沖紅頭巾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好了,不耽誤你們姐妹說閨房話了,你媽媽還等著我喝酒呢。」說罷笑眯眯地走了。紅頭巾興奮地對鮮兒說:「鮮兒,你交好運了,沒看出來?大財神對你中意了!」鮮兒搖頭說:「他中不中意關我什麼事?我也不想嫁人。」 紅頭巾惡聲惡氣地罵起來說:「那你想什麼?想你娘個頭!你當你是誰?沒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身賤骨頭,滿臉晦氣,隔著八丈遠就能聞著你一股酸臭氣,還拿著自己當個寶了呢,狗屁不是!」鮮兒說:「姐,我不想嫁人你何必逼我呢?」紅頭巾說:「我是逼你嗎?扳著驢腚親嘴兒不知香臭你,天上掉餡餅你拿屁股接,氣死我了你!」說罷急匆匆出了屋子。 大財神果真站在紅頭巾房外的回廊愣神兒,紅頭巾走到他跟前。大財神急切地問:「怎麼樣?」紅頭巾說:「您別急,我這個妹子哪兒都好,就有一樣,強著呢。」大財神問:「哦?為什麼?」紅頭巾說:「我也不瞞您,我妹子本來有個相好的,這不,才叫散兵打死了,心裡過不來呢。」 大財神笑著點了點頭說:「俺果然沒看錯,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兒,這就更可貴了。不急,好人兒都是千呼萬喚才露面呢,俺等著。」說罷,從懷裡撈出一塊金懷錶說,「這個送你了。」紅頭巾笑著說:「我也不是爺們兒,要這個幹什麼?」大財神說:「知道你用不上,留著好送給你中意的爺們兒啊。」紅頭巾咯咯笑著說:「我中意的爺們兒就一個,就是您,您就留著吧。」大財神哈哈大笑說:「紅頭巾,俺本來挺喜歡你的,可你現在一身老毛子味兒,叫人受不了。」 自此後,大財神是三天兩頭往這木樓跑。這日天不黑,就早早來了。老鴇子迎接說:「哎呀呀,我的大財神,您這些日子可是跑順腿兒了,我家的門檻兒快讓你踏平了,趕明兒我可得要你給換個新的,要不然這風啊雪啊打著旋兒往屋裡灌,凍得姑娘們鑽在被窩兒裡還直打哆嗦呢。」大財神笑著說:「你這張嘴,就是能咋呼。行,趕明兒俺叫人給你扛副棺材板子來,能破多少門檻子?」老鴇子說:「你看看,還認了真了,我是說句笑話。」大財神說:「俺可不是說笑話,早就想孝敬你副壽材了。」老鴇子說:「那我就先謝謝了。快上樓吧,鮮兒等著您呢。」 紅頭巾和鮮兒說閨房悄悄話。紅頭巾說:「你們交往這麼久了,沒看出來?他這個人啊,和一般的老爺們兒還真不一樣,粗中有細,對娘們兒可真的是耐心煩兒,不管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沒看他對誰動過粗,說起話來柔聲柔氣,就怕嚇著姑娘,多會體貼人!」鮮兒說:「看好了?看好了你就嫁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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