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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文他娘擎著三張契約說:「這是三張什麼紙?還拿著挺金貴的,他爹,我不識字,你看看。」朱開山接過契約一看,大驚失色道:「我的老天,她這是出去賭錢了,贏回來半個家當!」正說著,老孫頭、張把頭帶著一夥人闖了進來。朱開山一愣道:「你們這是……」老孫頭和張把頭一個勁地哀求說:「開山大兄弟,高抬貴手吧,活不下去了……」大夥也一個勁哀求說:「求求你跟嫂子過個話吧,我們都輸不起啊,我們都願意給你們家打工,我們白乾頂賭賬還不行嗎?」老孫頭說:「老朱兄弟,我和張把頭商量了,明天拉上百十人的隊伍到你們家地裡抗霜,那筆賭賬就勾了吧。」

  朱開山說:「我大媳婦和你們都有賬?」老孫頭說:「她一個人把我們都涮了,我們輸慘了!」朱開山呵呵大笑道:「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孩子!行了,你們的要求也不算過分,我就替她做主了。」眾人千恩萬謝道:「謝謝朱大哥,你要不答應我們上吊的心都有了。謝謝了。謝謝了。」一個個鞠躬如搗蒜地走了。大夥沒走幾步,朱開山大喝一聲道:「都給我回來!」大夥驚呆了說:「你這是要反悔?」

  朱開山笑了說:「怎麼會呢?我朱開山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把契約拿走吧,把韓老海的也帶著給他,告訴他,我和他沒賬。」

  文他娘拍著巴掌笑道:「天爺爺呀,楊排風掄著風火棍破了天門陣,這可是立了頭份大功!」朱開山說:「她娘,趕快,今晚上的飯另吃,趕緊炒幾個好菜,燙壺老酒,咱請媳婦上炕吃飯!」傳文說:「爹,那文累了,我去把她扶來?」朱開山一揮手說:「不!不,你把她背來,我敬她三杯酒。」傳文高興地跑出去。

  傳文興沖沖跑到屋裡一看,那文正睡得酣暢。傳文推著媳婦說:「文兒,醒醒,你是咱家的有功之臣,娘說你是楊排風大破了天門陣,給咱家立了頭份功,咱爹讓過去吃飯,要敬你三杯酒呢!」那文慵懶地說:「酒就不要喝了吧,你給我研墨吧,我好久沒寫詩了,現在上來了詩興呢……」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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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灶間外,玉書用一個大盆在洗著青菜,那文在案板上吃力地揮刀剁著豬排骨。灶間內,秀兒輕鬆自如地拉著風匣,文他娘在案板上做著白麵饅頭。秀兒有些擔心地說:「娘,你說這霜能抗過去嗎?」文他娘邊忙邊說:「抗不過去也得抗,不然這一年白忙活了,咱家可就慘了。」忽聽傳來那文的驚呼聲道:「哎喲!」

  文他娘、秀兒急忙從灶間內趕出,玉書也急忙站起說:「大嫂,怎麼了?」那文有些誇張地說:「哎喲!閃了手腕子了,疼啊!」秀兒關切地說:「大嫂,這活兒我來幹吧。」邊說邊拿起刀,熟練地剁起豬排骨。捂著手腕子的那文有些佩服地說:「這麼沉的刀在你手裡怎麼像木棍似的?娘,秀兒幹這個比我合適。」文他娘故意板著臉說:「那你幹什麼?那麼多爺們在地裡扛著,咱娘們不能掉地下!要是耽誤了他們吃飯,有你好看的!」那文有點得意地說:「我可以去拉風匣吧。」文他娘說:「風匣你也拉不好,玉書你去,讓你大嫂洗菜。」

  地頭上,老孫頭幹著活,問朱開山說:「老朱兄弟,你看這霜什麼時候到啊?」朱開山說:「這就得問老崔了,你們不是都叫他算破天嗎?」張把頭湊過來說:「我光聽說他叫吹破天。」老孫頭說:「也別說,要論起看天象,咱元寶鎮還沒有比過他的。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出門誰知道能不能遇到雨?怎麼辦?不用看別的,你就看他出門帶不帶雨具就行了。」朱開山說:「我已經栽排了,今番抗霜他是軍師,誰都要看他的羽毛扇怎麼搖。」老孫頭豎起大拇哥說:「還是你行,不記前仇,知人善任,不像有的人,心眼窄得穿不過一根馬尾巴。」

  東方微露晨曦。朱家的大田裡,分散擺著三十餘堆大大小小的秫秸垛。每個秫秸垛前,雇工們嚴陣以待,等待淩晨「霜頭」的到來。大家手裡舉著火把,眼睛緊盯著凝視著夜空的老崔。老崔凝神望天,朱開山緊跟在他的身旁。眾人屏息看著二人。老崔輕聲地說了一句道:「老東家,霜頭來了!」朱開山喊了聲道:「點火!」一隻只火把向四方散去。大家舉著火把奔跑著,呐喊著,把一堆又一堆秫秸點燃。一霎時火光閃耀,煙霧滾滾。真是一幅波瀾壯闊的抗霜圖卷!火光映照著朱開山一張凝重的刻滿滄桑的臉,淚水滾下他的臉頰……文他娘溫柔地替他擦去淚水,老兩口緊握著手,相視而笑,笑得是那樣好看。

  傳文、傳傑高興地抱在一起,兄弟二人眼看著團團火光,激動不已。傳文眼含熱淚顫抖著聲音說:「兄弟,咱家的好日子兩年之內不用發愁了!」那文、玉書、秀兒舉著火把向朱開山夫婦跑來。三人來到朱開山夫婦面前停下腳步,秀兒氣喘吁吁地說:「爹,娘,咱家又是一個豐收年啊!」玉書高興地喊道:「抗霜勝利了!」那文忽然發現了什麼,怪模怪樣地拖著強調說:「爾等不許胡鬧!沒見咱們的爹娘正在手拉手地親熱嗎?」朱開山夫婦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手,文他娘故作不滿說:「你們這三個瘋丫頭!」邊說邊將三個孩子擁在懷中。

  大田內火堆熊熊……

  回到家裡,朱開山和傳文、傳傑及夥計們在磨刀石上磨鐮。文他娘走近朱開山問道:「我說,文他爹,明天開鐮,今晚上吃什麼?」朱開山磨著鐮沒抬頭說:「今晚就不用忙乎了,我帶他們到鎮上喝酒去,喝完酒呢,去聽二人轉,什麼時候回來還不一定。」文他娘說:「也好,忙了一年了,該喘口氣了,你們去吧!我也帶著媳婦們一塊兒吃頓飯,說點兒話。」

  朱開山一愣,抬起頭說:「你們成天在一塊兒吵吵,還能有什麼話?」文他娘說:「娘們之間的話。」朱開山說:「娘們之間有什麼話?」文他娘說:「有說不完的話。」朱開山愣了半晌,自言自語道:「這是想造反哪。」文他娘對正在灶間門外洗菜的那文說道:「老大媳婦,今晚咱聚聚,炒幾個好菜,燙兩壺老酒,別忘了把秀兒也招呼過來。」

  說開宴就開宴,擺了一桌子菜和酒,文他娘、那文、秀兒、玉書團團地坐了。文他娘說:「都齊了,咱就開始吧,除了玉書,那文和秀兒打從嫁到朱家門上,咱娘們還沒一塊兒坐下吃頓飯,娘也是個熱鬧人兒,早就盼著這一天。你爹在家,娘不敢,我不是怕他,打從我嫁給他,我就沒怕過他,就是怕他給你們摔冷臉子,惹你們不高興。你看他今天張狂的,他說忙了一年了,今晚要帶著爺們們去下館子,聽小戲。好哇,他眼裡只有那些爺們,咱娘們也累了一年了,你說說咱娘們,一個個花紅柳綠,鮮活生動,可就跳不進他的眼皮子裡。行!叫他們去野吧,今晚咱娘們也野一把,來,喝酒呀,咱說說咱娘們之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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