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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朱開山回到家裡,坐在那裡長籲短歎。文他娘說:「他爹,這是怎麼了?」朱開山說:「這個韓老海,真是不好說話。」文他娘說:「就是不讓水?說什麼也不行?」朱開山說:「這傢伙,鬼心眼兒就是多,我聽出他的話味兒了,在打咱家老二的主意呢,說了半天,繞來繞去,就是想把秀兒說給傳武。」文他娘說:「俺看秀兒那孩子不錯啊,要不就應了他?」朱開山說:「我也看秀兒不錯,不過他用這個做交換我心裡不舒服。」文他娘說:「咳!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的心路就是窄巴。你看,說著說著老二回來了,我跟他說說!」說著走到院子裡。

  傳武趕著馬車進了院,文他娘給傳武撣著身上的塵土說:「傳武,娘跟你說個事。」傳武說:「娘,什麼事你就說吧。」文他娘說:「娘想給你說門親。」傳武說:「誰家的閨女?」文他娘說:「還能是誰家的?韓老海家的秀兒唄。」傳武說:「娘,你別說了,要是願意我早就答應了。」文他娘說:「你這孩子,秀兒怎麼了?多會甜和人的一個閨女!我看配你富富有餘!人長得拿出手去,活眉大眼兒的,見人不笑不說話,多好啊!」傳武說:「誰看好了誰娶,我是死活不願意。娘,你們別逼我,逼急了眼我就尥蹶子跑山上去!」

  文他娘有點惱了,罵道:「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盤絲頭,沒有順溜的時候,動不動就拿上山嚇唬俺,打死你這個孽障!」傳武滿院子跑,文他娘滿院子追。傳武逗著娘說:「娘,你打呀!打不著吧?給你根杆子打?」文他娘大聲地喊道:「不好了,娘暈了!他爹,也不管教管教你兒子?」朱開山站在門口,哈哈笑著,突然一口血噴出老遠。娘兒倆驚呼著,把朱開山扶回屋裡。

  聽說朱開山病了,韓老海趕過來看望。文他娘扶著朱開山從裡屋出來,韓老海忽地站起來說:「哎呀,老朱兄弟,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特地來看看。沒請先生瞧瞧?」朱開山勉強地笑著說:「我這是陳病,年輕的時候坐下的,躺兩天就好了。」韓老海說:「大意不得,還是找先生看看好。」朱開山說:「老韓兄弟,守著明白人我就不說糊塗話了,我這陳病是怎麼勾起來的想必你心裡清楚,就是一股火。這麼著好不好?莊稼我不能眼瞅著不救,你給我放水,我把侍弄的那坰地的黃煙收了都給你,你看合適不合適?」

  韓老海笑著說:「你呀,水泊梁山宋江的弟弟叫宋清吧?他的綽號叫鐵運算元吧?你比他厲害,你是鬼算盤。我給你算一筆賬,我把水放給你,旱死我六坰地的莊稼值多少錢?你一坰地的黃煙又值多少錢?我這不是太虧了嗎?」朱開山說:「你的賬不能這麼算,你就是給我放水也不至於絕收啊,也就是歉點收。」韓老海說:「往後天還會旱成什麼樣?你知道還是我知道?我可不敢冒這個險。我是來看你的病的,咱不說這些。」朱開山說:「我是莊戶人,不說這些我就沒話可說了,那就不留你了。文他娘,老韓兄弟帶的禮咱就收下了,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給人家打點一下吧。」文他娘說:「早就預備好了。」說著遞了一個包給韓老海。韓老海打開包一看,愣了——包裡是八隻豬蹄子。

  3

  老崔和雇工們還在睡大覺。傳文進屋,吆喝著說:「一個個還要不要臉了?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幹活!俺白養活你們啊?」老崔起來了,揉著惺忪的睡眼說:「少東家,大夥累得實在不行了,再這麼幹下去都得累趴下,老東家從來不像你這麼心狠。」一個雇工說:「老東家主事,每到夏忙的時候頓頓飯有肉,天天晚上有酒,白麵饅頭管夠造。今年你主了事,天天早晨喝稀的,饅頭改大餅子,肉不見影了,酒就更不用想了,吃的喝的跟不上,身上就沒有勁,還要起大早,沒有你這麼使喚人的!」

  老崔說:「少東家,要是不沖著老東家的面子,我早就摔耙子不幹了。我跟你實說了吧,現在大夥這個幹法是我安排的,我是把頭,他們聽我的,你要是看著不行,我帶他們走人!」傳文軟了,說:「誰要你們走了?眼下不是抗旱嗎?過了這一段,不會讓你們再這麼累。」老崔說:「你成天抗旱抗旱,旱不是這麼個抗法。你聽誰說的靠肩膀挑水澆大田?澆得過來嗎?我跟你說,澆也沒有用,得灌!今天你要是還安排挑水澆大田,我們不幹了,愛找誰找誰!」傳文妥協了:「好吧,今天不澆地了,耪耪地保保墒吧。」

  朱開山的病老不見輕,躺在炕上直哼哼。傳文和傳武走進屋。傳文問:「爹,你好點了?」朱開山說:「什麼事你就說吧。」傳文說:「爹,地裡旱得不行了,澆水也澆不過來,再說夥計們也不幹了。」朱開山說:「唉,靠挑水澆大田是不行了,停就停了吧。」傳武說:「那怎麼辦?」朱開山說:「怎麼辦?要麼天下雨,人說了不算,要麼放水灌田,人說了算。」他瞅了一眼傳武說,「可這個人就是不說,我是沒有辦法了,聽天由命吧。」

  傳文說:「夥計們對吃的也有些意見,老崔吵吵著要帶著夥計們走。」朱開山說:「該怎麼辦你看著辦吧,我不是放手了嗎?」

  秀兒低著頭進了屋門。傳武冷冷地說:「秀兒,你來幹什麼?看我們家的笑話?」秀兒說:「聽說大叔病了,我來看看不行嗎?」傳武說:「我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走吧!」朱開山發火道:「傳武,你這少教的東西,給我滾開!」傳武和哥哥出了屋。

  秀兒說:「大叔,你病好了點?」朱開山說:「秀兒,我沒事兒,叫你掛在心上了。」秀兒說:「大叔,我知道你為什麼病了,都怨我爹。」朱開山說:「秀兒,可不敢這麼說,我這是陳病,不怨你爹。他不放水也是公理公道,我們大人的事不用你們小孩子摻和。」秀兒流淚了,說:「大叔,我看著你病了心裡怪酸的。你不用上火,回去我跟爹說說,求他放水,他不該眼看著你家的莊稼絕了收。」

  韓老海正在家裡喝酒。秀兒推門而入,說:「爹,我才從老朱叔家回來,他病得厲害,你幫幫他吧!」韓老海說:「孩子,我幫不了他,咱家的地也需要水,我不能割下自己的肉貼在他的身上,他應當自己想辦法。」秀兒說:「可是他為了水已經病了,病得還不輕,只有你能救他。」韓老海說:「不,不是我不想救他,是他不讓我救!」秀兒說:「爹,你這話是怎麼說的?」韓老海說:「孩子,我這都是為了你,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閨女,我做的什麼事都是為了你。我給他指了一條明路可他不走,那我也沒辦法了。」秀兒說:「爹,你給他指了什麼路他不走?」

  韓老海說:「我的意思很明白,讓傳武娶你,可他就是不吐口。」秀兒說:「爹,這怨不得他,是傳武對我不好,他爹娘是挺喜歡我的,傳武不答應。」韓老海說:「糊塗!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爹娘做主,怎麼說的來?對,叫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願不願意沒有用,他這是和我較勁。你放心,我不會輸給他的。」秀兒瞪了爹一眼,生氣地抽身走了。秀兒娘有些擔心地說:「他爹,你這辦法行嗎?」韓老海非常自信:「准成!等著看吧。」

  傳武扛著鐵鍁在田裡徘徊,看著韓家的水泡子發愣。秀兒也扛著把鐵鍁急匆匆走來,說:「傳武哥。」傳武說:「你來幹什麼?」秀兒說:「這是我家的地,我愛來就來,你可管不著。」傳武說:「我是管不著。這下你爹可高興了,你也高興了是不?」秀兒說:「傳武哥,你怎麼能這麼看我呢?大叔病了我心裡難受得什麼似的,不信就扒開我的心看看。」傳武說:「不稀罕看。」秀兒說:「傳武哥,人家勸爹給你家放水了,挨了爹一頓罵,不信你問問我娘。」傳武說:「你替我們家說情?打死我也不信。」秀兒說:「信不信由你。你今天要是答應我一件事,我給你放水!」傳武說:「啊?你放水?你說,什麼事?」秀兒說:「我,我,說不出口。」傳武說:「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秀兒說:「那我說了你別生氣。」傳武說:「你說吧。」秀兒說:「你抱著我親一口!」傳武說:「啊?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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