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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古蒙兒「哼」了一聲,扭頭要走。郝大地攔住她,「你拿我當朋友,個人隱私都告訴我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

  古蒙兒不想說,郝大地卻說:「聽著,兄弟班現在是最後時刻,沒有人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也不會給任何人重來一次的機會。」

  古蒙兒要走開,她要去休息,郝大地上前抱住她,回頭叫曹仁。曹仁省悟,過來為古蒙兒檢查,娜葉在一邊勸古蒙兒配合檢查。楊揚和吳歡看見這邊的情況,都跑過來,郝大地摟得緊,古蒙兒掙扎了一下不動了。曹仁很憐惜檢查完古蒙兒的眼睛,他有些困惑,曹仁沒有眼底鏡,無法準確判斷。視網膜有點兒水腫,可能是血漿和細胞滲出。不過,高原上血壓升高,視網膜急劇收縮是正常情況,娜葉、天明和楊揚都有眼睛水腫現象,不能斷定就是眼病,但也得警惕,得做進一步診斷,得儘快下山,大家都做一次體檢。

  古蒙兒看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沒動的肖沐天,走開了。大家疑惑地看肖沐天。肖沐天很平靜地說:「班長,我去前面看看。」

  肖沐天走出幾步,看了一眼楊揚,停下來問他:「你的雪鏡呢?」楊揚說:「丟了,過達阪的時候。」肖沐天把自己的雪鏡摘下來給楊揚,楊揚不肯要,肖沐天塞給楊揚,就走開了,他吩咐九毛九不要跟著他,在這兒休息。

  楊揚吸了一下鼻子,看手中的雪鏡,感激地看著遠去的肖沐天,他也在為換掉肖沐天這個班長而惋惜。

  (3)

  在樹林間,郝大地用帽子兜著一帽子野菌從林子裡鑽出來,脖子裡落一堆雪,凍得直晃腦袋。他到處找古蒙兒,發現古蒙兒板著臉,手裡捏著兩株植物在前面走著,追了上去,嘻嘻地笑:「沒收穫吧?幾根草夠誰吃呀,喂兔子?我說讓你跟著我你不聽。」

  古蒙兒問:「你們軍隊是不是強制人強制慣了,拿這個當自己的光榮使命?」

  郝大地說:「你說得對,是我們的使命,要不它叫軍隊呢?武裝組織,又是為政治服務的,能不強制嗎?」

  古蒙兒不理郝大地,走到前面去了。郝大地攆了上去說:「還記仇啊?我是擔心你眼睛真有問題。我得對每一個人負責,尤其是你。不是說了心疼嗎?你要眼睛出問題了,我非把自己眼睛捅瞎。你不是那種不大氣的人吧?」

  古蒙兒讓郝大地不要胡說,她沒有病,真有病的是曹仁。還有一個人她不說,說了也沒用。硬要把自己弄成一個世界的人,他愛孤獨讓他孤獨去,孤獨成精神病也沒人管。

  郝大地看著古蒙兒說:「看來,同仇敵愾這個詞,它是有道理的。」

  郝大地和古蒙兒一邊走,一邊說話,很快回到了峭壁下。娜葉端著一隻熱水壺送給曹仁,要曹仁趁熱快喝。吳歡在一旁看著生氣,等娜葉走開,他過去喊了一聲:「首長。」曹仁要吳歡喝兩口,取取暖。吳歡說他們會給他留,就在曹仁身邊坐下,眼裡是煩透了的神色,說:「首長,您知道糊塗不好,糊塗它讓人反感,讓人討厭,對吧?不管怎麼說吧,人不能辦糊塗事,做糊塗人,尤其是首長您,就更不能做糊塗人。」

  曹仁困惑了,他不明白吳歡指什麼。吳歡繼續說:「我不是說您做了糊塗事。您還沒做,還沒來得及,只不過是預謀,至少還沒釀成事實,如果繼續下去,執迷不悟,那你就做了糊塗事,你就是糊塗人。」

  曹仁忍不住了,他說:「小吳,直說,有話直截了當。」

  吳歡終於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您別和我們娜葉嫂子攪和了。」

  曹仁目瞪口呆,他還是不明白吳歡說的攪和是怎麼一回事,吳歡說:「您看您,老和她黏在一起,糍粑似的,分都分不開,你讓人……讓人老往那個方面想,太危險了!」

  曹仁明白過來,止住笑說:「小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麼說吧,原來我也和你想的一樣,不想這麼做——你是說糍粑吧?我不想當糍粑,不想讓人往那個方面想,不想危險。可後來我想明白了,我得當糍粑,我還真得往那個方面想,不光想,還得行動,不行動才危險,要不,我錯過的,可能就是一生的幸福。」

  吳歡急了,他不能讓曹仁再繼續追娜葉,絕對不能,他還想說什麼,聽見郝大地在背後說話,嚇得吳歡把話打住了。

  郝大地在峭壁下忙碌地張羅著,他叮囑古蒙兒說,野菌不用煮,壓力小,水開不了,能喝口熱的就不錯了,讓大家都喝點兒,別浪費了。讓朱天明給分一下野菌——女同志,還有楊揚和曹醫生一人兩個,剩下的按人頭分,單出來的切成塊兒分。放心吃,沒毒,比蘋果好吃,吃完趕快上路。

  然後,郝大地把吳歡帶到一邊,開審吳歡,剛才給曹醫生說什麼了?吳歡不肯說,郝大地讓吳歡別管那麼寬,管到男歡女愛上去,這不好。吳歡想辯解,郝大地教訓吳歡:「吳歡,我知道,你對你們董副指導員感情很深,邊防哨所沒有不這樣的,不這樣不配做邊防兵,這個我能理解。可是吧,你看看你們娜葉嫂子,上下左右地看,看仔細了,她那麼年輕,三十歲不到,拖一個孩子,拖一個傻兄弟,她欠誰的了?她犯了什麼錯誤要讓人攔著?她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愛情?不能找個人來幫助她一起度過今後的人生?一定得做當代烈女,替你們董副指導員守半輩子寡?誰缺德缺到這個份兒上了?小集體主義要不得!害性命!那你守在邊防上幹什麼?你不就是為人民有點兒自己的追求嗎?臉上有笑容心裡有溫暖嗎?你讓人當了寡婦,又不許人家追求幸福,這就是你的追求?平時我不講大道理,也不是我當了班長硬要講大道理,這件事兒,我得講。我不光講,我還給你下規定。我不要你幫助曹醫生追求娜葉嫂子,可我要是知道你當法海,在斷橋上擋著這個擋著那個,對不起,我郝老兵會拖你到董副指導員的墳頭上,問問你們董副指導員,他會不會阻攔他老婆,不,他過去的愛人在他犧牲之後重新追求幸福!」

  吳歡不理解地看郝大地,郝大地從吳歡手上搶過水壺喝了起來,一口氣說這麼多,他口渴。

  暴風雪還在繼續,肖沐天帶著九毛九在前面探路,他停下來,掏出分給自己的一塊野菌遞給九毛九,九毛九嗅了嗅野菌,抬頭看肖沐天,不吃,肖沐天看著九毛九說:「我吃過了。」

  肖沐天其實什麼也沒吃,好像他不需要食物一般,他就這樣硬抗著。風雪非常大,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力量,大家互相攙扶著,所有人都喘得像風箱,娜葉和曹仁在商量食物熱量的問題,郝大地插話問:「你倆商量完了沒有?商量完走路。手牽著,別摔跟頭。不過沒關係,有些跟頭不能摔,摔就摔成我這樣了,鬍子上掛霜也是個志願兵。有些跟頭一定得摔,摔才摔得出甜蜜。」

  話剛說完,曹仁和娜葉就接連摔了個跟頭。郝大地搶上前去拉兩個人,手伸出去了又縮回來,站在那兒咧著嘴笑著說:「我這嘴,還真成烏鴉嘴了。有時候吧,這烏鴉嘴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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