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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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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鳳皇活著,他最終還是難逃一死。如果鳳皇死了,對於他來說是最大的安全,但是……他不想看到九歌的眼淚。 雲初濃始終盯著他的神情,等了許久,忽而領略了什麼,又冷笑說:「你不必擔心什麼,他還活著,卻如同死了一樣。 他皺起眉,「此話怎說?」 「他現在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如同一具活死人。」 鸞鏡輕輕籲出一口氣。 「放心了?!你要怎樣謝我?」 他看了眼依然停在胸前的劍尖,又看了看她,笑問:「你想我怎樣謝你?」 「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已經不想留在宮中了。鏡,帶我走!離開皇城,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她急轉直下的要求,讓他的笑容斂了幾分,柔聲道:「太子妃不必著急,等女皇登基,江山平定,我可以送您出宮,找到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為太子妃安頓——」 「我說的不是要你送我走,而是要你跟我一起走」她從齒間擠出的句子裡帶著極大的掙扎,「鏡,我為你做了這麼多,而你,卻還是要留在她身邊嗎?」 「是的。」 鸞鏡不假思索的回答,讓雲初濃所有的期盼都化為虛無,她陡然撤劍,再也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糾纏,平靜地說:「好吧,那就隨你。皇后娘娘就在殿中,你現在可以去邀功請賞了。」 「等一下。」他叫住想離開的她。 雲初濃陡然一回頭,陰冷地問:「怎麼?難道要殺我滅口?」 他遲疑一瞬,歎了口氣輕聲說:「濃兒,我希望你以後可以過得好,不要再為別人而活了。我,不值得你的真心,我是個身背罪孽、雙手染血的罪人。」 她的笑容有些淒苦,「難道我不是嗎?所不同的是,你還有人愛,而我……只有孤獨一人。」 鸞鏡什麼也無法回應,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湧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傷感。 這個女人,他利用過、同情過,也被她救過,如果她沒有愛上自己,她可以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輩子吧?! 如今,她死了丈夫,身藏拭君大罪,接下來的人生,她要怎樣度過? 他想得出神,連闖入一個人都沒有留意到。 對方直接撞進他的懷裡,驚呼道:「鏡,你的手在流血」 他這才想起手背上還有一道傷口。這傷口不深,只是很長,看起來有些可怖。 他也意外低呼,「九歌,你怎麼也進宮了?」 「你進來這麼久,我不放心,還是進來找你才放心。你看,我不在你身邊一會兒,你的手就受傷了。是誰傷你的?外面那群混賬嗎?我要他們的命」 鸞鏡用帶血的手拉住她暴躁衝動的身形,一笑道:「兩軍交戰誰都難免受點傷,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這傷和外面的人無關,他們沒有為難我。」 「那是誰?」 他沒有回答,因為內宮門口出現皇后顫巍巍的身影。 「九歌,是、是你嗎?」她顫抖而驚喜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九歌的眼中霎時浮現一層濃濃的水霧,她叫了一聲,「母后門然後撲向皇后的懷中。 鸞鏡抬起受傷的手,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血潰。這種腥膩的味道似乎註定要陪伴他一生啊。 許多年前,他從一處高崖墜落,幾乎死去。那時,這股血腥味就繚繞在他身邊,整整一個月都不散去。 不久前,雲初濃用匕首刺傷他的胸膛,他又一次聞到血腥膩昧,那時候他認為,這昧道是一種決裂,也是一種心傷。 今天,他第三次聞到這熟悉的氣息。這次,它帶來的是什麼?是煥然一新的未來?還是遙不可測的變數? 景新三十二年秋初之際,震驚鳳朝的景新之亂以二皇子被殺為結局,轟然開場,又轟然落幕。 這一次由皇太女九歌公主指揮,抓捕了跟隨鳳星桐的亂黨一百二十七人,但是九歌並沒有把他們全都治罪,她以令人吃驚的寬容態度釋放了大部分的人。她的理由是——鳳朝還要繼續,仇恨毋需蔓延。 就在這一年黃葉掛滿枝頭的時候,因為鳳皇病重不能主政朝事,以鸞鏡王爺為首的皇親貴族、文武群臣,連上三道請表,力請九歌公主儘快登基稱帝,穩固江山。 九歌再三推辭,終於勉強答應。 當黃葉飄落,冬雪將至的時候,鳳朝舉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九歌遂成為鳳朝歷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國號改為「鑾境」。 鸞鏡已有許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九歌這位女皇算不上懶惰,只是不夠用心。登基之後,她上朝歸上朝,實際上下朝之後,國事都交給他處理。 若不是他堅持反對,她甚至想封他一個「攝政王」的頭銜。 「攝政王是在國主年幼、不能主政時,迫不得已而立的一個王位,現在你都十八歲了,再立攝政王就成了笑話。」 九歌只好悻悻然地放棄這個念頭,而她的逃避職責也害了她自己。 鸞鏡天天忙於政務,實在抽不出時間和她見面說話,她也不好公然將他留宿在皇宮內。兩人聚少離多的情況,使得她非常煩惱。 「你若是多用點功,你我都會有好日子過。」累得只能靠在軟榻上看奏摺的鸞鏡如此說道。 九歌趴在他身側,手指摸著他的額頭,心疼地說:「唉,看來世上沒有清閒日子可以過,如果當初我繼續當公主,就讓二哥去當這個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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