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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那麼久遠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為何還要勉強自己重新面對?」他淡冷地說:「我不喜歡無窮無盡的復仇,也不想成為別人仇恨的對象。」

  她的心,泫然欲泣,她瞭解公子,他並非嗜血好戰的江湖人,能做出這種選擇只是因為天性使然。但是,她卻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附議,因為這是她離開他的重要籌碼。

  「公子是寬宏大量的人,可我不是,我無法面對殺父的血案,明知道兇手是誰還能強顏歡笑,而那個兇手對我有大恩,我不能報仇,也不能報答,請公子體恤我的心情,別再逼我。」

  雪染終於找到她話裡的重點,「你是說,這個兇手與我有關?」

  她輕輕地點頭,「若我說,那個人當年殺害我父親所使用的劍法是雪隱七式,

  公子可明白了?」

  他的眉峰糾結,「你記得?」

  侍雪拿出那個鐵牌,「這件東西,公子應該能看明白。」

  雪染只瞥了一眼立刻就懂了。他雪家的劍法,清晰地刻在鐵牌上。

  「這枚鐵牌是我父親隨身之物,現在,公子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情了,我感念老城主對我的養育之恩,但是,我無法再這樣視若無睹地面對公子,讓父親的亡靈在深夜中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著我,就好像……」她的臉色慘白,「一個有罪的人被判了刮骨之刑,不能一次死個痛快,只能在有生之年的每一日,每一個時候,慢慢地承受那份痛苦。

  「公子對我也是有關懷之情的,一定不忍見我這樣痛苦地度過後半生,對不對?」

  他不由得為她眼中激烈的痛楚而震撼,即使他對仇恨有他的一番理解,但他的確不能勉強所有人都與他持同樣的觀點。

  當侍雪說出這樣的話後,他更無力去勉強。

  「該怎樣才能讓你解脫?」他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像要看進她靈魂深處,「砍我一刀可以讓你釋懷嗎?」

  「公子……」她輕顫著,「你知道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所以,你就選擇離開?」他慢慢地將唇再次貼到她的唇上。

  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試探,她的唇在顫抖,而他何嘗不是?她從不知道,當公子的身體也有著溫暖的溫度時,竟是在他的心將碎的那一刻。

  在這一吻中,她看到他眼中的矛盾和痛苦不亞於她,於是她知道,公子也意識到他們之間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能勉強自己留下來,他也不會勉強她。

  與其絕望地相對一生,不如相忘於江湖。

  「何時走?」雪染艱澀地問。

  「還未決定。」她感到雙臂一松,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身體。

  他悠然長語,「從此,我再不信任何誓言。」

  侍雪的心頭被重重地擂動,本已忍住的淚水再一次洶湧地流向眼眶。

  她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為了在分別之前表露他的怨恨,還是……天意無情也讓他寒徹了心。

  「公子……我有個請求。」她眼中含著淚水。

  他望著她,聽她說。

  「認識公於十二年,從未見公子笑過,為什麼?」

  「因為世上沒有任何值得我笑的事情。」他極淡地一語帶過,五官如畫般精緻卻了無生趣。

  「在我離開公子之前,公子可否破一個例?」她小聲地請求。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到他的笑容,現在是她看到這個笑容最後的機會。

  但他的雙眉卻蹙得更深、更重,「你將離開我了,我還能笑得出來嗎?」

  第十章

  這一天,是雪隱城幾十年未曾有過的熱鬧繁華。

  即使時間緊迫,即使雪染有所拒絕,仍然還是在最後一天有不少江湖人士前來祝賀,參加喜宴。而薛家與官府的關係也頗為密切,所以從江南到雪隱城的貴賓也有不少是官家派人前來賀喜的。

  侍雪來看薛墨凝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豔紅的嫁衣,靜靜地坐在那裡,頭上還沒有戴上蓋頭。

  「薛小姐,吉時就快要到了。」她不得不承認,薛小姐的容貌的確是絕麗,今日盛裝之下更是令人驚豔,公子得此美妻,從此之後,將又是天下人談論的話題。

  那樣幸福的生活……是她一輩子所望塵莫及的?

  拿起蓋頭要幫忙蓋上,薛墨凝卻擋住她的手,喃喃自語道:「先等一下。」

  「怎麼?」

  「若我蓋上這塊布,一切就不能改變了。」

  她縹緲的眸光讓侍雪困惑,「薛小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薛墨凝定睛地看著她,「那天你對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侍雪挑起唇線,「薛小姐還不知道,我很快就要出城去了。」

  「出城?你要去哪裡?」

  「任何地方,天涯海角,現在還不確定。」

  薛墨凝皺眉,「為什麼要走?雪染肯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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