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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侍雪的體內有無數的力量要將她推到他的手邊,但是本已癒合許多的傷口卻不知為什麼疼得厲害,雙腳一點也抬不起來。

  初舞又大膽地摟了摟她的肩膀,「我想納侍雪為妾,她也不反對,所以想等你成親之後,我就帶她離開。」

  雪染的面容立刻繃緊,似被什麼東西重擊到胸口處,連眼神都不再死寂。「你說什麼?再說一逼!」

  他仍然笑著說:「不妨讓侍雪告訴你好了。」還故作親昵地貼著她的耳朵說:「是不是啊?」

  侍雪只覺得似有兩根冰冷的針,深深地紮進她的心裡。

  她輕柔地說:「公子,請到我房裡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雪染的肩膀似乎抖動了一下,抬起的手臂緩緩放下,獨自走進房門。

  侍雪又轉向初舞道:「公子還是先請回吧,喜慶之時,不要再惹我家公子生氣了。」

  「我等你的佳音。」初舞朝她眨了眨眼。

  她呆呆地看著房內雪染的背影。這段距離好近又好遠,她知道這就是她所等待的那個時刻,她不能退縮,卻又舉步維艱。

  雪染盯著她遲緩的腳步,並沒有看她一眼,更沒有伸手相扶,他故意讓她疼,這是為了警告也是為了懲罰。

  過了許久,他才以一個聽似平和的聲音說:「他胡鬧,你居然也跟著他鬧。」

  侍雪扶著門沒有坐下,讓自己的後背緊貼著旁邊冰冷的牆壁,身心充滿了寒意。

  「初舞公子並不是胡鬧,他已和我說清楚了,當年在天涯閣相識之後,他便對我很有好感,所以想讓我去陪伴他,只不過公子的大婚還沒有結束,這件事我本不想這麼早就和公子提起……」

  「住口!」他陡然捏碎了手邊的一個杯子。

  侍雪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公子的雙眸中沉浸著的不再是冰,而是火,熊熊燃燒的烈火!

  「你要去陪他?你要離開我去陪他?」那張從未輕易動容的俊美面龐已漸漸扭曲,「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答應過我父親什麼?」

  白影一閃,他站在她的面前,緊貼著她的身體,捏住她的雙臂。

  「一生一世!你出口的承諾,竟然可以隨便轉送給別人嗎?」

  她的眸子中也不再是平靜的湖水,盈盈閃爍著的是滿腔的惆悵和深深的絕望。

  「我沒有忘記,公子,我說過我的心意不曾改變,但是……公子,對不起,我必須離開雪隱城。」

  「為什麼?」

  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十二年裡她第一次流淚,不是為了幸福,而是為了離別。

  「因為,公子是我的今生,但我不是公子的今世。」

  他的手指竟微微顫抖著,眸中的火焰似被冰冷的雨突然澆熄。「你這是在怪我,怪我沒有向你做出同樣的承諾,是嗎?」

  她慘笑著搖搖頭,「公子是我的神、我的命,我只是一個奴婢,有什麼資格和權利要求公子為我承諾?其實,也毋需承諾,因為……這是天意,從老城主把我帶到公子面前時,就早已決定的天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追究著她話語背後的含意。他知道她藏了很多秘密沒有告訴他,他原本不想問,因為他深信她所隱藏起來的秘密,絕無傷害他的惡意,但是,秘密也許早已將她傷得很深很深?

  侍雪深深地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夠汲取到公子的氣息,還是那樣清冷的梅香啊,和十二年前初見他時一樣。

  「公子大概不知道,我的出身來歷到底是什麼吧?公子從來沒問過,因此我也從來沒說過。」

  雪染蹙了蹙眉,「那又怎樣?」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父親沒有說,而他一直認為當年她年紀還小,也許早已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他只知道她是和他相伴十二年的侍雪,過去有什麼重要?

  「我來自攬月山莊,我的父親是攬月山莊的莊主,我的母親在我兩歲時就已過世,我和父親在山莊中度過了幾年平靜又安寧的日子。」

  她靜靜地說,他也靜靜地聽,彼此都有種感覺,這份平靜背後所醞釀著的,將是不再平靜的風暴。

  「五歲那年,伯父不知從哪帶回武十七的魔杖,引來江湖人士搶奪,殺了我的父親,燒毀我的家園,我所有的親人都慘遭殺害,後來的故事,公子就都知道了。」

  雪染問:「你要和初舞走,是為了當年這件事?」

  「初舞公子的誠意的確打動了我,而且,我也是剛剛才得知當年到底是誰殺害了我父親。在得知這個秘密之後,我不可能無動於衷,是不是?如果公子是我,你該如何?」

  侍雪直勾勾地望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會……」他幽幽地想了很久,「我會忘記這件事。」

  一瞬間她愣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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