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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於是他點了點頭,「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沒什麼……」她笑了笑,「既然公子還記得,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真正地在面對他時刻意去裝出笑容,這笑容中揉雜了太多難以說清的情緒,像是輕鬆,像是解脫,又像是悲涼。

  次日,有兩位賓客突然到訪,通稟的門人先將兩人的名字告訴了侍雪,她愣了愣,又問:「真的是他們?」

  「應該錯不了,行歌公子和初舞公子的名氣在江湖上大得很,誰敢假冒?而且那樣如玉般的人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我們城主可以和他們相比了。」

  門人很肯定地回答。

  侍雪想了想,說:「推我出去,如果真的是他們再去稟報公子。」

  坐在剛剛打造好的輪椅上,被門人推到門口,她果然看到行歌和初舞就坐在城門旁的一個亭子之中,悠然自得地等候她的到來。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初舞,「初舞公子的傷勢怎麼樣了?這麼遠的路又是這麼冷的天氣,行歌公子為何不攔他?」

  「到了雪隱城,侍雪的口氣好像比在外面氣派了許多。」行歌笑道,「我是很想攔他,但他說這次的婚禮定要親自觀摩才行,我也只好陪他一起來了。」

  侍雪客氣地說:「多謝兩位公子的厚愛,因為公子本不想聲張,所以沒有給各位派發請柬。」

  初舞也笑道:「侍雪不用為你家公子多做解釋了,他那個人的脾氣壓根兒就不可能給別人發請柬,更何況是我們這一群看起來與他毫無關係的外人。呵呵,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而已。」

  他燦爛的笑容忽然讓侍雪想起了楓紅。四大公子中,初舞的性格與楓紅似乎有許多相似之處,又似乎有著許多本質上的不同……可惜,如果公子也能擁有如此燦爛的笑容,那絕世的風采又有誰可以匹敵?

  她看著初舞悠然出了神,忽然聽到公子的聲音,「是你們?」

  行歌起身說:「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雪染公子不會立刻就趕我們出城吧?」

  侍雪急忙說項,「公子,行歌公子曾與我有大恩——」

  雪染打斷她的話,又不耐煩地問那兩人,「你們要待上幾天?」

  初舞捂著胸口,大概是天冷牽動了傷勢,臉色並不好看,但是依然保持笑容,「等你入了洞房我們就走。」

  侍雪的手一顫,不由自主地去看雪染的眼睛。

  他思索片刻,也將目光準確地對視過來,「派人給他們準備房間。」他將安排客人的工作交給了她,也就是說,他同意初舞和行歌留下來了。

  「這裡是雪隱城,不要忘了。」他最後說的話倒有些像是警告。

  初舞扮了個鬼臉給他,「知道了,不該去的地方絕對不會亂去,不該問的事情也不會亂問。」

  雪染又看了眼侍雪,「你總是坐著,那樣會不利於傷口癒合的。」

  「是,公子。」她依然是將他的話奉為聖旨般,只是如今再說這個「是」字,卻絕非是之前的寧靜滿足。

  初舞無意間提到的那句洞房,就像刀子一樣深深插進了她的心裡。

  她向公子討來當年的那句承諾,在不久之後便會請公子兌現,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說出,也不知道公子是否會答應。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命運。

  第八章

  今夜無月,天幕黑色無邊。

  侍雪自從傷了腳後,就不大方便每天晚上為雪染鋪床薰被、端茶送水,只能另外委派別的丫鬟來做這些事。但是每天都聽那些丫鬟委屈地說,她們做到一半就被公子喝斥出來,茶杯也摔壞了三、四個。

  今夜,她忙完了其他的事情後,讓人把她推到雪染的房門口,房內還有燈光,他的身影就映在窗紙上。

  「侍雪姊,你現在不方便走路啊。」推她來的小丫頭好心提醒,其實是自己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再進去了。

  侍雪歎了口氣,「你把茶送進去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來做。」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敲了下房門,將茶盤送了進去,人還沒出來,裡面就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響,顯然又有杯子被摔碎了。

  侍雪雙臂撐著輪椅扶手艱難地站起來,她隨身準備了兩根比較堅硬的樹枝當作拐杖,然後就這樣一步一挪地蹭進了房內。

  眼見房內的景象和她想的一樣,滿地的碎片殘茶,還有垂首一旁,渾身顫抖的丫頭敏兒。

  雪染的目光靜靜地停在她身上,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料定她會進來,料定她要說什麼、做什麼。

  她柔聲說:「敏兒,你先下去吧,再送一個杯子過來。」

  小丫頭如蒙大赦,飛快地跑掉。

  侍雪艱難地一步步挪到桌邊,想蹲下身撿起那些碎片,卻因為腳踝疼痛站不穩而幾乎摔倒。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的身體托起,她低聲說:「多謝公子。」

  冷不防他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她扯到椅子上,動作略顯粗魯。

  「誰讓你這樣到處亂走?」他的口氣透著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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