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小農女當家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她能盡釋前嫌的跟程欣月交談,但一對上程福山,她總是莫名的害怕,明明就是個俊俏的小夥子,但看人的眼神冷冰冰,就連她當家的都對他莫名的帶著一絲懼意。

  「月丫頭不在嗎?」她的聲音忍不住顫了顫。

  「我在。」程欣月讓程福山讓到一旁。

  吳氏一看到她,著實松了口氣,連忙說道:「月丫頭,你們奶奶來了,我看那樣子是來者不善,你可得小心些。」

  「謝謝章夫人先行提點,」程欣月輕聲道了謝,「只是不知胥吏大人在否?」

  「在!」吳氏說道,「不過等會兒要進城。」

  「還煩請章夫人請胥吏大人先行過來一趟,我有事相求。」

  她當家的是要去將軍府談事,不能誤了時辰,但看著程欣月此時的神情,吳氏還是將事攬在身上,「好,我現在便回去跟他說一聲。」

  「多謝章夫人。」吳氏才轉身離去,程欣月便對著一旁的程福山說道:「你先進去。」

  程福山皺起眉頭。

  「若我頂不住,自然會叫上你。我不想你衝動動手,髒了自己的手。」

  程福山一點都不在意動手傷人,只是看著程欣月的神情,他便靜靜的退到一旁的陰影處。

  一臉氣急敗壞的程老婆子被程華扶著,遠遠就見到了程家氣派的圍牆。「這個敗家丫頭,還以為自己是地主不成。」她一臉心疼的樣子,彷佛花的是她兜裡的銀兩。

  才靠近楚家,就聞到裡頭飄散出來的飯菜香,天未亮就離家的程華扶著自己的祖母,早已餓了,如今聞到香味,忍不住說道:「好香!」

  程老婆子眯著眼,吸著鼻子,香味就是從楚家傳出來的,程老婆子氣得罵罵咧咧,腳步不由得快了起來。

  雖說逝者已矣,但再見故人,站在楚家大門外,程欣月看著遠遠走來的三個人,回憶瞬間翻湧,想起二房的委屈,想起她爹娘的亡故,她心緒難平,但面色依然平靜。

  程老婆子看到程欣月的身影,腳步微頓,她向來沒將個丫頭片子放在眼裡,這一眨眼,若不是有人提及,她都忘了這丫頭已經離開了五年——

  小丫頭依然身子單薄,就像她那個克夫的娘一樣,看來就是個沒福氣的,只不過走近一看,她唇紅齒白,氣色甚好,可想而知她日子過得很滋潤。

  看到她的模樣,程老婆子不客氣的劈頭就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

  程老婆子從進村就弄出不小的動靜,沒出門去村中廣場看路岐藝人雜耍的村民全被引了過來。

  程有義看著被驚動而來的村民,顧念著身分並未如同自己老娘所求上前破口大駡,反而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勸道:「娘,月丫頭縱使有天大的錯,你也好好跟她說,別動怒。月丫頭,你奶奶昨日一聽見你們的消息,天未亮就趕了大半天的路過來,快快讓開,請你奶奶進門歇息。」

  程欣月寸步不讓的擋在門口,壓根沒打算讓這群噁心的傢伙進門髒了她的地方。

  見她一動不動,程老婆子罵得更來勁,「混賬玩意兒,良心被狗啃了,我可是你祖母,竟然連門都不讓進。老大,給我上去替她爹好好教訓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

  「娘,你別惱,月丫頭還小,不懂事,好好跟她說便成了。」程有義面對程欣月,一派溫和有禮,「月丫頭,可還認得大伯?」

  程欣月冷眼看著表面慈愛的程有義,就算他化成灰,她都認得。

  「你帶著多多一去多年,音訊全無,要不是華哥兒在青山書院遇上多多,我們還不知你們姊弟的下落。」

  程欣月留意到他說話時,還不忘打量四周聚著看戲的村民的神情,她不由得冷笑,他自詡是讀書人而高人一等,以為丹陽村裡大多都是不識字的泥腿子,他表現得知書達禮會令人高看,可惜他小瞧了她。

  村民雖崇敬讀書人,與時下大多數的人一般,但丹陽村因她的作坊而漸漸繁華,曾經,她之於丹陽村的村民是個外人,如今她已被接納成了自己人,若指望他們站邊,結果只會令程有義失望。

  「我自然記得大伯。」程欣月的聲音清脆,清楚的傳進眾人耳裡,「畢竟大伯不單是程家裡最出息的讀書人,還是竹水村裡的夫子,德高望重。」

  因為程欣月的話,程有義眉宇之間染上一抹自得意滿。

  竹水村偏僻,村民普遍不富裕,他卻是竹水村裡少有的讀書人,小小年紀就考中童生,之後數十年雖屢次考不上秀才,但因一張嘴能說善道,所以在村子裡頗受敬重。

  程欣月黑白分明的眸子,漠然疏離的看著程有義面上的得意樣,不過一個小小童生,小時確實有點能耐,但此生最有能耐的事也就這麼一件。

  「我還記得,我爹因為大伯的相求,而為難的替大伯服徭役,最後卻不幸死在送糧到關外的亂事中,每每想起我可憐的爹,我便覺得又憾又恨,奇怪大伯靠著我爹作牛作馬供養,求了大半輩子的學問,一腳都跨進棺木裡了,怎麼還只是個童生,若是大伯爭氣些,讓程家成了官戶,我爹就不用服徭役,更不會枉死。」

  若說每每落第是程有義心中的痛,程欣月的爹因替他服徭役而亡就是他此生最不想提起的糟心事。

  根據大宋律法,家戶得依家中資產而出人服徭役,程家未分家,當年原本該輪到程有義服徭役,但他私下聽到村長報信,得知這次服徭役得進軍隊,他自詡是讀書人,向來輕視武人,更不願吃苦,便把腦筋動到胞弟身上。

  他本覺得讓老二替他徭役無可厚非,反正老二本來就是個粗人,只是誰也沒料到已經和平多年的邊疆卻起了暴亂,有流民結夥搶糧,雖然衝突很快的平息,但也死了不少人,之中就包括了程家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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