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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為顧念自己的名聲,程有義在外痛心疾首的說是老二自個兒要替他去徭役,卻沒料到這死丫頭竟當眾人翻起舊事。

  「你記錯了,」程有義目光如炬的盯著程欣月,「你爹是自願的,與我無關。」

  程欣月絲毫不畏懼程有義殺人似的目光,他若當她還是當初在程家顧念爹娘而處處隱忍的小姑娘,他就大錯特錯。

  爹娘沒了,她已經無所顧忌。

  「記錯的從來都不是我。我親眼見你三更半夜叫我爹出去,還頂著圓月下跪,答應我爹只要替你服徭役,回來後便分家。」

  她爹雖然孝順,但多年來奶奶的偏心已讓她爹寒了心,為了自家的將來,她爹起了心思分家,只是程老婆子從不鬆口。

  程有義聞言臉色微變,沒料到他下跪的丟人事竟被她瞧見了。老二因為藥田賺了不少銀子,便起分家心思,他確實用分家做引誘,但事實上,就算老二沒死,平安返家,他也不會點頭同意分家的,畢竟免費的勞力,他蠢了才會往外推。

  「大伯一口一聲答應我爹分家,還說在他徭役的日子裡會好好照顧我們娘仨,大伯是讀書人,我是個沒讀過太多聖賢書的丫頭,所以實在沒能明白,我爹死後,我娘墜河而亡,程家這麼多年對我和弟弟未曾聞問,這是哪門子的照顧?」

  程欣月的話字字句句帶刺,程有義因為圍觀村民的指指點點而臉色變得難看,他向來自矜讀書人的身分,可不會像個潑婦似的駡街,他暗暗看了自己老娘一眼。

  程老婆子立刻會意的嚷嚷開來,「怎麼,你這個死丫頭還抱怨上了,就算你大伯真求你爹又怎麼了?你爹能讓你大伯有事相求,那是抬舉他。」

  她爹人都死了,程老婆子竟還如此冷情,人的心一旦偏了,說得再多都無用。程欣月一怒,手裡的擀面棍不留情的甩了出去。

  程老婆子一時閃避不及,擀面棍應聲打在她肩上,她痛叫了聲,要不是身後的程華扶著,她都要跌落在地。

  「程欣月,你真是無法無天!」程華斥道,「目無尊長,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程欣月嗤笑一聲,眼裡滿是厭惡神情,「民間流傳做惡多端者才會遭天打雷劈,你們都還好好活著沒被一道雷劈死,我又何懼?」

  程華是程家的長子嫡孫,比程欣月還要大上兩歲,他二嬸生下程欣月多年後,好不容易才又有了多多。只是多多出生不到三歲,二叔就出事,所以奶奶對多多只有厭惡,一顆心更向著大房。

  程華是程家的寶貝,至於眼前對他怒目相視,總被二嬸護在身後的程欣月,他沒有太多印象,也不認為自己需要有印象。

  「混賬,」程華怒目而視,「你心中竟無一絲仁義孝悌。」

  程欣月目光灼灼盯著他,「何謂仁義孝悌?讀書人最善說道德、論天理,你捫心自問,我們二房在程家受到的對待如何?若真有天理,真有蒼天,你覺得蒼天有眼,第一該劈的人是誰!」

  程華被她臉上的怒氣驚得倒退一步。他自小就被教育,自己的爹是讀書人,二叔這種粗人不過就是給他們大房一家幹活,養活程家罷了,他無須在意二房,只要好好讀書,將來考秀才,進京當狀元。

  這幾年,程欣月帶著多多離家,他們大房心安理得的用著二叔拿命換來的補償銀兩還有留下的藥田,日子過得很滋潤。

  只是好景不常,半年前他上京赴考,這一路將家中銀兩花了大半,卻依舊名落孫山,返鄉後才找上青山書院,打算繼續閉門苦讀,卻沒料到在書院裡遇上深受眾人喜愛的多多。

  明明就是個處處不如他的小娃,身旁卻有小廝相伴,日日伙食比他豐盛,還深受書院黃夫子的喜愛。

  黃夫子原在京城掌納的戶部司當差,還與京城高官是親手足,最後為了照顧老娘,才辭官返回邊疆,若能得黃夫子青眼相待,得他舉薦,進京城太學,等同踏上了康莊大道。

  他抱著心思進入青山書院,程陽的存在就如同眼中釘,肉中刺。

  她殺人似的眼神,令他心頭莫名的生出一股怯意,不由自主的退一步。

  程老婆子肩痛,但一看到程華的樣子,心疼不已,這可是她寶貝的大孫子,立刻將人給護到身後。「死丫頭,你膽子肥了,動手打我不夠,還敢嚇唬華哥兒。」

  「我沒有嚇唬他,只是跟他說天理,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就不信空有學問,道德操守有所虧損,」程欣月冷冷譏諷,目光飄過程華和程有義,「還有求取功名的可能。」

  「夠了。」程有義的語氣帶著怒氣,「你聽聽你一口一聲的天理,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最不成體統。論理前,你還是先學學百善孝為先,孝為德之本的道理。對長上不敬,亂了綱常,離經叛道,不知天地之性,我當真是對不起你爹,沒好好的教育你。」

  「省省吧!」程欣月一臉的噁心,「我爹替你服徭役意外而亡,我娘被大伯娘逼著改嫁,拉扯之下,跌入河裡,救起來時沒了氣息,程家還連成一氣,在我爹娘身故後,為了省口糧食,要將我嫁個四十多歲的鰥夫當填房,逼得我不得不帶著多多連夜離了家。開口孔孟教條,閉口仁義道德,只說人話,不幹人事。」

  「月丫頭,」程有義沒料到程欣月會口沒遮攔把家裡的醜事全掀了出來,已顧不得維持慈祥的面孔,急急的斥了一聲,「你還是程家人,敗壞程家名聲,對你沒有好處。」

  「對我沒好處,卻也沒壞處不是嗎?」程欣月不留情的回嘴,「名聲向來是大房在享,我們二房早為了顧全程家名聲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如今二房再沒什麼好失去的。今日你們到底為何而來?難不成真是良心發現,要接我和多多回程家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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