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不情願的新郎 | 上頁 下頁


  “Bye-bye!”辛凱文也垂手示意,但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叫住楊頤關,“好一陣子沒見到火了,看到他時,跟他說來看看我吧!就說我想念他吧!”

  楊頤關聞言,微揚了下嘴角,轉身離去。

  這人──看著楊頤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辛凱文嘴角也忍不住浮現一個笑意。

  有時候他還真羡慕楊頤關和刑於軍,逍遙自在,遊戲人間。不像他,被家族綁得死緊,想鬆口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羡慕歸羡慕,身為他們的好友,他倒也希望他們能偶爾停一停,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是沒有學會把過去給拋到腦後,就如同律爵一般。

  他的目光再次移到眼前的卷宗上──孔毓慈,嫁給律爵,真不知是她的幸抑或是不幸。

  他只希望自己的好友不要再被過去影響。

  一段往事影響了一個人二十年,縱使是遺憾,也該是遺忘的時候了。

  “我決定娶那個女人。”不卑不亢的看著面前的老者,律爵口氣顯得十分公事化。沒等老者的反應,律爵冷冷的轉身離去。

  “給我站住,”律朝庭用力的拍了下桌面,“你這是什麼態度?”

  律爵聽到律朝庭命令的口吻,眼底閃過一絲憤怒。

  他無異議的轉過身,一臉的平靜。他已經照著律朝庭所言的做,若老者依然要動怒,他也大可來個視而不見。

  “毓慈是個好女孩,”律朝庭像是強調似的用食指點著桌面,“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而你現在還……”

  “我不管她是好是壞,我也不在乎她是好是壞,”打斷律朝庭的話,律爵反應冷淡的回道:“我只要你做到你答應過我的事,我就聽你的。娶什麼人對我都一樣,我只拿我想要的。”

  “你威脅我!”皺起眉頭,律朝庭心頭閃過一絲痛楚。

  律爵聳聳肩,不置可否。

  看著自己的孫子,律朝庭感到心中充斥著無力感。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盡力的去補救兩人之間的裂痕,但隨著律爵的成長,對他的恨意卻有增無減。雖是祖孫,但律爵從沒有把他當爺爺看。

  “你到底想證明些什麼?”律朝庭不解的喃喃自語。

  律爵垂下自己的目光,沉默的不發一言。

  敏銳如他,不是沒將律朝庭的難受看進眼底,只是他蓄意的去忽略,壓根不在乎律朝庭的感受,他一向以這種態度去對待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在他父母過世之後,他更是如此。

  “你坐下。”律朝庭歎了口氣,七十歲了,他已經老得不再適合動不動就大動肝火。

  律爵面無表情,如律朗庭所說的坐了下來。

  “我似乎該為你的讓步而深表感謝。”律爵對他比對個陌生人還不如,這深深的傷了律朝庭的心,但好面子如他,當然不會對自己的孫子承認這點。

  律爵還是不開口,只是不帶感情的目光淡淡的掃了律朝庭一眼。他老了。在好久以前,律爵便發覺了,但律爵不在乎他,甚至於,律爵認為自己恨他。要不是為了他現在所坐的位置,自己根本就不會任他擺佈。

  “為什麼那麼想要我這個位置?”律朝庭心中實在很想知道,“你的個性並不是如此。”

  律爵一雙如獅子一般有神的眼睛看了律朝庭好一會,最後才緩緩的開口:“全公司,只有你的辦公室可以看到全臺北市,”他的口氣冷淡,“而我發現,我喜歡這個景象。”丟下這句話,律爵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他的理由就是如此的簡單。

  看著門被律爵輕闔上,律朝庭歎了口氣。律爵總是如此自製,縱使是在盛怒之中也一樣。

  律朝庭感到失望的搖了搖頭,這個孫子是他在這世上的驕傲,縱使與自己不親近,但律爵近年來的表現卻令他感到得意。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總是有條跨不去的鴻溝存在。

  律朝庭老態龍鍾的身軀,緩緩走到巨大落地窗前,看著律爵口中所言的全臺北景觀。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段過去?視而不見的看著前方,律朝庭出神的心想。四十年前,為了這個位置,為了他律家的名聲,他將自己的親骨肉趕出家門。

  自己的兒子誤入歧途,他不聞不問,更不願承認。二十年前,律務誠帶著妻小回來,當年的律爵還只是個小娃兒,看著兒子、媳婦、孫子,他依舊狠心的將他們逐出去。而就在隔天,便得知自己的兒子、媳婦被殺──死了。

  他老了,一夕之間,他承認了自己已經是個老人。他到醫院,但沒有見到摯子的最後一面,他哀痛得不能自己。

  看著律爵──他唯一的親人,一個只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孤單的站在太平間,面對著自己父母的屍首,年紀小小,他承受他不該承受的責任。

  看著律爵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律務誠──他唯一的兒子,但不同的是,他被律爵眼底深切的恨意所懾住。律爵恨他,律朝庭心悸的發現,律爵怪他讓律務誠走得不瞑目。

  當年是自己錯了,早在多年前,律朝庭便悲哀的在心中對自己承認。當年自己不應無視律務誠的認錯,將律務誠逐出家門;當年,他不應該只想著律家沒有這種不肖的後代,他不應該想著,若承認有這麼一個混黑道的兒子,他如日中天的事業將會受到影響。他錯了,錯得離譜、錯得遺憾。

  身為一個黑道大哥,律務誠是重情重義的,一輩子的心願只是希望獲得父親的原諒,但至死都不可得。

  所以小小年紀的律爵恨他,更恨所謂有名望的律家,當律爵因殺人入獄十年,他幾乎感到痛徹心肺,但這次,他不再理會所謂的名聲、面子,律朝庭趕在律爵出獄當天接他回家。

  從那一天開始,律朝庭便發現律爵變了,律爵從頭開始適應這個社會,身上找不到一絲年少輕狂的影子,這十年來,律爵明白的向律朝庭表示,他要得到整個律家的一切。

  律朝庭歎了口氣,他已經因為愚昧失去了兒子和孫子,他還死守著這個富貴的城堡有何用?律爵想要的,他全都會給律爵,而他也只能給律爵,畢竟再怎麼說,律爵是他所僅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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