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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管他是公子鮑還是包子公,他戳戳特別長的一行字,危險地問:「你抄這麼長啊。」

  「嗯,」猶不知危險臨近的女子語笑嫣然,「《左傳》上記,公子鮑『美而豔』,當時,宋昭公的妻子王姬傾心於他,為了他,王姬趁宋昭公打獵之際,指使人殺掉宋昭公,將宋國送給了公子鮑。他便是後世所稱的宋文公。」

  他不問了。厚厚一本,還有他聽都沒聽過的,那什麼……春秋的公孫閼、澹檯子羽,三國的呂布,東晉謝安的孫子謝混,北魏的崔浩,五代的慕容沖,唐代武則天寵愛的張易之、張昌宗兄弟……

  「這張昌宗,便是楊再思讚譽為『蓮花似六郎』的金玉美少年。」

  她如數家珍,他雙眼暴瞪。

  他也只是偶爾想寫一本《群芳譜》、一本《花間集》,一本《百花錄》,但僅僅只限于想,根本沒寫,她倒好,厚厚一本,存心讓他嫉妒是不是?

  這也就算了,反正是死人,但——他哪裡不如樓太沖?

  想到這個,閔嫣心中更悒鬱了。瞧到她手邊的畫,他抽過來,不是滋味地再次確定:「樓太沖畫的?」

  「嗯。」方才不是問過了……嗎?

  借她磨的墨,他提了筆,在樓太沖留下的畫上東加加,西點點。她見他半晌無言,表情負氣,現出難得的可愛,一時莞爾,探身看去。

  他在畫畫。

  紙的空白處,他畫了一個圓,圓內點了九個點……

  「你怎會想……娶我?」她無語良久,終究抵不住心中的好奇,甚至,有莫名的期待。

  他的筆仍在畫上添添加加,身子一歪,半片俊顏在她眼中放大,「淹兒,在七破窟,我們都討厭和尚,你說為什麼?」

  「為什麼?」她呆呆重複。

  「……」他捂嘴悶笑,筆端不停,點點點,點夠之後,突地將唇貼上她玉潔如珠的耳,悄道:「不知道。」

  「……」他這………算不算調戲?

  「我尊討厭和尚,七破窟裡全拿和尚逗著玩,但我們從來不問他為什麼討厭和尚。淹兒,我娶你,當然是因為我……「他突然停了話,以指為筆,描她眉,描她的眼角,荷腮,紅唇……

  她全身僵硬,撫氣定神,大氣不敢喘。

  形俊……形俊……唇角被他的指尖刮了刮,有點心癢。這一雙風流俊品的眼,勾過多少女子的心?又勾過多少女子的心而不自知?

  「想娶……」他抿唇一笑,風情無邊。

  那日,他拈酸拈過了頭,以往,瞧見喜愛的女子嫁人,他最多喝喝悶酒,那日不同,他只想先將她定下來,先印上自己的標記再說。而且,至今不後悔。

  這個徒兒……真不像其他女子,他與她似乎沒什麼花前月下,也不曾遊湖觀瀑,含情脈脈,可他就是心折於她對他的那份……縱容。

  「淹兒,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成親之後,我又……又……」

  「你又喜歡上哪位姑娘,或發現敵方哪位姑娘傾國傾城,你又忍不住撲了上去,是不是?」

  「……」她難道是他肚子裡的蟲?

  「你是真的想娶我……嗎?」

  點頭。再真不過了。

  「可是,你不覺得,我爹向佛,你討厭和尚,長孫家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算是與你敵對,我……」她捏捏自己的臉,紅撲撲的,「是長孫家的女兒,正符合你玉扇公子的條件。」

  「……」

  「對……嗎?」

  他眸星一閃,丟了筆,捧起她的臉,「淹兒,你以為我娶你,只是為了來一段淒美動人的愛情美談?」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咬牙,「愛情美談可以一段一段又一段,但妻子只有一個,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娶她們。」說完,杏花眼潤起淺淺一泓水霧,尋求保證,「淹兒,你不可以負我。」

  這話什麼意思?她看著他,那雙眼中只有她的小影子,她不敢說話,兩人貼得近,唇一動就能貼上他的……

  「淹兒,你臉紅了。」

  「……」

  「淹兒你不會負我……吧?」

  歎氣,她小聲道:「我以為,你突然說娶我,只是因為比賽結束,你想換一段愛情美談。」

  自作孽,不可活。他搖頭。

  「你娶了妻,便不會再花心嗎?」

  他不答,只注視著她。那眼中,沒了初見的陌生淡然,比愉悅還要多一東西,甚至,有一種孩子氣的霸道和任性……她一定是說什麼或做過什麼,讓這只蝴蝶……

  沒由地,她想笑。

  清脆地笑溢出唇,繞在他指間,他一時怔忡。拉開他捧在臉上的手,她取過樓太沖的畫,畫上,被他不知添了些什麼。

  頭上畫九個點,表示和尚。頭上畫滿小圓圈,表示菩薩肉髻。頭上長兩片葉芽……是什麼?

  她指指頭頂上方有兩片豆瓣的人像——他畫的。

  他看一眼,清脆道:「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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