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淺葉情深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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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鬥得耳酣臉熱之際,又一道身影從一條畫舫上躍起,輕輕來到淺葉等四人觀戰的船頭。 此人玉面金冠,足蹬軟靴,紫金錦袍上繡著騰雲幻獸,對自己的容貌並無遮掩。趁著人們只顧看空中交纏的人影,輕佻的眼勾起邪笑,他用左手在四人身後淩空畫個半弧,然後沖四人的背影各點上一點,輕輕吐出:「定!」 隨後,飛快地抱起淺葉,沖正面對著他的黑衣人點頭示謝,又以口形道出「謝謝」兩字,轉身閃逝。來得快,走得也快。 等葉晨沙回旋轉身看向船頭時,只見到船頭呆立的三人,那抹纖影不知所終。 「怎麼回事?」 白袍男子懶洋洋地趴在舫欄上,矯健的身形如暗夜休息的豹子,看不出絲毫緊張。真的,完全不緊張,就連問話的語調也是湖平波靜,一派祥和。 他的淺葉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他放在手心怕飛、含在嘴裡怕化的淺淺,就這麼不明就裡地在光天化日下消失了,而那本應該有所警覺的萬能大師爺卻黑著臉說不出一字。 情況似乎顛倒了,黑臉的不應該是他葉晨沙嗎,為何換成了莊舟? 戲子重新登臺、和尚另開新經,這些不關他的事。就連周遭船上偶爾射來的好奇目光,他也能視若無睹。惟一,莊舟黑比烏梅的臉,讓他忽視不得。 「要我再問第二遍嗎?」轉身倚著側欄,葉晨沙挑眉看向莊舟。 「屬下失職。」整張俊臉全部木化,莊舟咬牙回他四字。 著了別人的道怪不得他人,只能說自己修為不夠,功夫不到家被人暗擺。當時只顧著欣賞主子的翩然風采,淺葉站在身後也未多加注意,等到察覺身體無法動彈時,只聽到身後衣袍掀起的輕響,待身體回復知覺,身後也只剩空蕩蕩的船尖了。 準確地說,來人的功夫實在不怎麼樣,單看定住他不過數個瞬間便知。但來人夠輕,也夠快。身為殺手,莊舟很清楚瞬間的機會代表什麼。一瞬間,可以殺人,也可以被人殺。雖說葉晨沙能用虛幻之鏡找到淺葉位置,他的失職卻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抹不掉。很好,他不用混了,回穀直接剁了自己做草肥,以謝護主不力。 「我不要你的失職。」一句失職有何用。與莊舟的黑臉相反,葉晨沙白皙得近乎……森冷。陰惻惻地看向坐在船板上喘氣的黑衣人,他緩緩走近,「怎麼,不肯將面罩脫下來,你還想玩?」 發現淺葉不見後,黑衣人就被他一腳給踢了下來,那一腳既狠又准,當場讓他口吐鮮血爬不起來。看他在船板上掙扎,似乎不想放棄。 「還不肯開口說話?」一腳踩在黑衣人的膝蓋上,葉晨沙勾起微笑,以四人均能聽見的聲音道,「無響,乖乖地待在淺葉穀殺我不好嗎,跑到外面來鍈什麼渾水?」 「喀嚓!」令人頭皮發麻的斷裂聲伴著他的說話,黑衣人的大腿自膝蓋處齊齊斷為兩截。 粗重的喘息響起,黑衣人咬牙就是不肯開口。冷眼看著黑衣人掙扎,莊舟斂下眼,藏住閃逝的不忍。 當葉晨沙抬起腳,輕輕放在黑衣人完好的另一邊腿骨上,黑衣人終於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不是你什麼?」笑容浮上殘忍,葉晨沙負手而立,問得輕幽。 「我、我不認識那個穿紫衣的。」一把拉下面罩,方正的臉正是夏無響。濃眉因痛苦而糾緊,神色仍是一貫的桀驁兇狠。 「不是你故意纏著我,讓他人有機可乘?」若不是見他練了新的招式,他怎會興起戲玩之意,又怎會丟下淺葉讓人虜走?不管是什麼人,不論是什麼目的,都已經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殺心。 「不!我要殺的是你葉晨沙,不是別人,只是你!」斬釘截鐵的話毅然脫口,夏無響直視他,眼中一片坦然。 對視良久,葉晨沙收回腳,「你又敗了。」此句一出,意味著夏無響仍是淺葉組赤草統領,剛才的打鬥不過是尋常小事,不予追究。 「謝主人。」微微頷首,夏無響查看腿骨的斷裂,暗想著又是兩個月的不便。 來回在船上踱了數步,葉晨沙低聲自語:「這次是要快點還是慢點……現在就去,不行,太快了;待太陽落山再去,嘖,也不行,時間太久了。」 他奇怪的行徑讓在場四人瞪圓眼,以為自己眼花。揉一揉,再看——白袍男子仍在船上踱著,口中自言自語,雙手不時輕拍,下一刻卻搖頭否定。 「主人?」夏無響最受打擊。 「好!」突地停下旋轉的身子,葉晨沙拍掌大叫。 「好什麼?」淺葉無緣無故失去蹤影,他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不著急。四人心中升起同樣的疑問,隨著他的叫好茫然接問。 不理會四人,葉晨沙舉掌如托,掌心升起的霧氣聚攏、凝固,形成橢圓的虛鏡。鏡中——淺葉溫順地任那人抱在懷中,臉上並無掙扎反抗,綠眸正四下亂看。抱著她的男人,正是當日在酒樓外的紫袍人。 相較於詫異滿面的三人,莊舟的黑臉緩了緩。死盯著虛鏡,袖中雙拳緊握,恨不得將鏡中飛奔的人剁成肉醬喂麻雀。 「他是誰?」坐回臥椅看了片刻,葉晨沙皺眉,雙手負胸自喃,「他的跳躍方式太奇怪了,不像輕功。」 「這……」咽下口水,夏無響開始覺得自己的目標定得太高,是不是弄錯了什麼?葉晨沙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功夫沒使出來?淺葉谷藏書甚豐,多為武學秘笈,刀劍拳槍棒應有盡有,暗器長鞭各類輕功堆得滿地都是,只要他們想學,隨便撿哪本都行。外人都以為淺葉穀是個堆滿白骨的地方,哪想到根本是個世外桃源。他要殺葉晨沙,最初只想成為殺手之王,漸漸地,居然喜愛上淺葉穀,想擁有這塊靈秀之地。說是殺他,其實他的心已經開始動搖。 不是嗎?他早已拿著「不是葉晨沙的對手」這個念頭打擊自己,今日看著他的掌中浮出古怪的鏡子,這個念頭更甚。這個男人根本當是他打發時間的樂趣,虧他還竊喜盤算著如何如何刺殺他,真是愚蠢到家! 「莊舟。」一聲大叫打斷了夏無響的自我唾棄。 「屬下在。」他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取那男人的性命。 「去查查這人,太陽落山前。」言簡意賅。 「是。」木臉起了變化,與葉晨沙的陰冷如出一轍。 雖然只剩兩個時辰,但他能查到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順便將他祖宗二十八代也掀個底朝天,全部挖了做草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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