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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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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自打在城門見了他,那雙黑黝黝、如寒潭般清冷的眸子就直在腦子裡打轉,起先以為是個公子,心中只是沒由來地掛念,尋思什麼事煩他睡不安穩,這尋思來尋思去,害他膽戰自己會走上龍陽泣魚的不歸路;自從知道是個姑娘家,心頭的那股尋思也就坦然了。 他素來喜歡美麗的姑娘,平常看她們就覺得可愛,如今看凡衣,卻發現她完全不同於那些可愛的姑娘。凡衣總是冷冷的,靜靜沉思時,全身散著一股子寒氣,就算沖著他笑,那笑花也是輕嗤多過高興,似乎睨視著一切,冰冰的,有些凍人。 唉,凡衣呀……其實沒城裡的姑娘可愛,甚至,有些凶,有些淩厲,可他就是覺得凡衣的笑漂亮,比城裡所有姑娘的笑都漂亮,只要凡衣沖他真心笑一笑,他願意將周家供手相送……呃,只送他自己這部分。 唉!周十八斜著腦袋,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喜歡凡衣的笑。唉…… 「少爺,什麼事歎氣啊,老奴幫得上嗎?」偶爾經過的周管家見他長籲短歎,負手踱到他身後。 「緣伯。」回頭叫一聲,周十八愁眉微展,遲疑半晌,下定決心地問,「緣伯啊,城裡的姑娘很可愛,可我看到現在也沒想過娶一個的念頭。自打見了凡衣,我……我就想送她喜歡的東西、想知道她在幹什麼、想娶她、想……唉,可她什麼也不願意告訴我。」 周緣搖頭,欣慰看到大的少爺終於動了娶妻的念頭,「少爺啊,你開始懂得寵姑娘啦,娶妻後定是個疼愛妻子的好相公,就像老爺一樣。」 「寵姑娘?」俊臉寫著不明。 見他呆愣,周緣深覺肩上的擔子很重,「少爺啊,城北羅老爺的千金漂亮吧?西胡巷劉婆婆的孫女乖巧吧?」 「嗯。」 「你每次拉幡解夢,是不是覺得街上的姑娘家都很漂亮可愛?」 「嗯。」 「那,如果三少爺和你一起欣賞這些姑娘,你樂意嗎?」 周十八看了眼管家,「緣伯,世人皆愛美也,三哥欣賞她們也不為過。」 老管家歎氣,「少爺,若是三少爺像喜歡尋常姑娘家一般,也喜歡秋姑娘,沒事對著秋姑娘眨眼搖扇,你樂意嗎?」 俊臉跳動,微微變了,「你是說……三哥喜歡凡衣?」 「老奴只是猜測。」老管家一本正經道,「依三少爺的性子,漂亮的姑娘家他都喜歡……」 「不行。」未等老管家說完,周十八已從石椅上跳起來,「凡衣是我的。三哥不能喜歡。」 孺子可教,他這個小少爺終於動心了。老管家點頭,笑如狐狸,「少爺,你這些天買回的香囊荷包玉珠佩,是為送秋姑娘吧?少爺會和三少爺一起欣賞城裡的姑娘,可會想著送些東西給那些姑娘?」 「……」周十八嗔怪地瞪老管家,「我很窮的,緣伯。若是掙不到一定量的銀子,爹會扣我的月銀,哪有銀子買東西送姑娘?」 「可你買給秋姑娘啦。」 「凡衣不同,她是我要過門的妻子。」 老管家吹著鬍子,語重心長:「少爺不准三少爺喜歡秋姑娘,只想送禮物給秋姑娘一人,少爺,你這是中意秋姑娘,在寵著秋姑娘。」 順著老管家的話,周十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下意識地點頭,「是呀,我中意她,我想寵她嘛。」 嗚……八少開竅了,終於開竅啦!只要八少娶了秋姑娘,不用一年半載就能為周家添丁,好哇,周家即將告別死氣沉沉,他的老骨頭也沒那麼陰氣沉沉啦。 「緣伯你哭什麼?」 啊?趕緊舉袖拭淚,周緣老臉放光,「沒……老奴只是高興、高興。秋姑娘也該回來了,不打擾少爺,老奴告退。」 拱手搖搖,老管家屁顛顛地走出院子,步履輕快得不似個老人家。 寵凡衣? 明白了老管家的話,周十八凝起眉,滿腦子轉的全是寵凡衣寵凡衣,再抬頭,已不見老管家的身影。 他有些明白,難怪這些天腦子裡全是白袍白影,弄得茶不思飯不想,就連為姑娘家解夢也沒心思了。原來,他是想寵凡衣呀。嗯嗯,早知如此,就不必費神去找三哥。本想三哥經驗多,他特地跑去請教,三哥倒好,隨便丟了幾本施家印的書,說是書中自有顏如玉。他的顏如玉在就在隔壁呀,要書幹嗎?再者,這些書……實在對不上他的口味。 悠悠歎氣,翻開一本眯眼瞟了瞟,丟開。再翻開一本,咦…… 「好興致,讀書呢,十八公子?」 冷冷的諷刺飄入耳,引來周十八一喜——是散煙!散煙回來,凡衣也一定回來了。 急急關上書卷,周十八跳起轉身,果然見到秋凡衣白袍飄然,一派悠閒,黝黑的大眼盯著他,似笑非笑……「咚!」 「咚!咚!咚!」完了,又開始心慌起來!怎麼每次見著凡衣盯著他,他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如小鹿打鼓? 「這麼晚回來,吃過了嗎?」拉起小手,顧不得笛家二姝森冷如刀的眼神,周十八隻想看這張日思夜想的容顏。 「嗯。什麼書?」任他拉著,秋凡衣瞟向石桌上堆起的嶄新書卷,聞到陣陣墨香。 「剛印的……啊!」突然放開她,周十八急忙抱開書本,回房取了個小香爐,等到香煙飄起後才坐回秋凡衣身邊,自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香囊,遞給她,「送你。」 「送我?」接過繡著元寶的香囊,秋凡衣的臉上升起好奇。兩指寬的繡花香囊,拿在手上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很精巧,也……從未用過。 「你討厭臭味,我特別在街上買的。你……你佩在身上,若是聞到不喜歡的氣味,就拿出來嗅嗅,會好受些。」當日看她聞到惡臭後臉色發白,靠在他身上腿軟無力,想來心痛不已。 特別為她買的?他方才急忙搬開書,拿出香爐,也是怕她聞著腿軟? 他的體貼引來她微微一笑,「謝謝。」 「不用道謝,凡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為夫心疼妻子是理所當然的。」盯著她少有的微笑,周十八隻覺心跳又加快起來,如萬馬奔騰。 「誰和你是一家人?」諷音再起,是脾氣不好的散煙。 「歇著吧。」揮揮手,秋凡衣命二人退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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